“关于什么的?”
“关于我姐姐的。”
诸儿冷静下来,斟酌如何回答。齐国前去卫国送亲的使者回宫有三四日了,回来第一时间向自己禀报了他们在卫国的后续。
那汲子太子一直不曾回来,于是卫君以不能耽搁齐国使者之名举行了婚礼大典,替汲子参加大典的不是旁人,正是卫君自己。因夷仲年早已带随行部队离去,这几个齐国使者虽心中疑惑,却不敢多言,只得在婚礼结束后即刻返回。
诸儿得知消息后立刻修书一份,说明始末,快马传至齐王,在宫内他却按下不提,想等齐王回来后再做商议。只是这齐卫联姻,新郎却被调包之事早已在齐卫两国之间传开,民间沸沸扬扬,宫里也有人对此窃窃私语。
诸儿听此消息,心想这卫君既愿冒得罪齐国和被天下人议论也要强娶自己儿子的新妇,必是为清的美貌而动。可叹国内竟无人站出来反对,说明这汲子在卫宫根基不深,无人愿意为他得罪齐君。清改嫁卫君,虽于齐国名声不佳,但卫君较汲子更能保障清的安稳和齐卫联姻的利益,所以他对此事虽感惊讶,但权衡轻重后并不觉这是一桩坏事,只看齐王回来后如何处置。
“你从哪里听来的?”诸儿问到。
“今日在凤凰山放风筝时听到的。你已经知道了他们在传谣?为何不制止他们?”
“送亲使者回来汇报给我的,事情确是如此…”
“不可能,卫君怎会冒天下大不违做出这等败坏名节之事?”婉不可置信地反问。
“这个,”诸儿字斟句酌,“或许他见你姐姐美貌,据为己有。”
“那可是他为自己儿子娶的新妇!”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一国之君也是常人,也会见色起意。他甘愿冒得罪齐国的风险,必是对你姐姐志在必得,将来大概也会对你姐姐好的吧!你不要太过担忧了。”
婉凄楚地摇了摇头,“可是我姐姐那样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不求富贵,只愿得一心上人。此事若真,我担心、担心她性命忧矣。”
她起身告别,不甚坚定地说:“我走了,我需要告诉母亲,让她向父王禀明此事,快快为我姐姐主持公道。”
诸儿料想齐王不会为这件事大动干戈,顶多是好言安慰莒氏或修书卫君,责令他好好待清,但此时他不宜直说,只能靠时间让她们母子二人慢慢消化。他看到婉的忧伤终是舍不得,便说道:“父王应该后天才能返回,你若此刻就告诉莒夫人,她必定心忧,不妨等到明天。”
婉想到母亲今早荣光焕发的脸,心中更是难受,只得点了点头,正欲离去,诸儿又拉回了她,婉儿抬头:“殿下还有吩咐?”
“还未领罚?就要溜走?”他起初说惩罚婉,不过是为平息萧氏和她的侍女随口找的由头并未当真,此时看婉愁思满腹,便趁势想给她找些事消磨时间,免她回去一个人胡思乱想。
“是要我绘制齐鲁地貌图?”婉想到长乐殿的话。
“跟我来!”诸儿拉起婉来到正殿。只见诸儿的几案上堆满了地图,有娟制的,有羊皮制的。他拿起一张来,打开给婉介绍:“这是我让属下潜入鲁国绘制的。我除了让他们观察当地的风土人情,遇到山川河流,亦让他们认真临摹,标明地名,这样一点点拼凑起来,我们对鲁国国内的情况就大致清楚了。”
婉惊诧问到:“我们可是要进攻鲁国?”
诸儿摇头笑答:“非也!齐鲁唇齿相依,鲁国尊崇周礼,民风纯良,想必我齐国数十年内难以据为已有。但鲁国国内新变,公子允年纪轻轻新任国君,他国此时难保不会趁机作乱,我们若借此机会,或削弱鲁国兵力,或协助公子允巩固地位加固齐鲁关系,于我齐国都是机会。这地图,于攻于守,都是利器。”
“可是何不请专业画师来绘制?”
诸儿有点语塞:“画师是要做的,你也给我做出一份来,两下对比看看差异,方能最后定稿。这些图纸我都是至少两份的,你带一份回去,自己慢慢画,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藏经楼找材料,来问我也可以。”
婉看着一幅幅图纸,里面弯弯曲曲,有的似山脉,有的似河流,新奇有趣,不由得点点头,欣然领命。她抬头环视大殿,几个月不来,殿内的熏炉早撤了,座榻也由虎皮座垫换成了锦织座垫,只是诸儿的几案上一宽口瓶内斜斜地插了几只枯枝,和这室内的季节不符。
婉指着那枯枝笑到:“殿下,您这殿里的下人擦扫也太不用心了吧。满园春色可采,您这边还是残冬景色。”
诸儿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这瓶枯枝正是去年下雪天婉摘的梅花,他从长乐殿又带回宣化殿,下人几次要扔掉都被他制止了,后来大家明白那是他的宝贝,便让它静静地呆着。只有诸儿知道,那是他给自己仅存的一点傻傻的念想。
他笑到:“婉妹妹说的是,下人惫懒,婉妹妹可否能帮我剪一段春光?”
“这有何难?”婉难得爽快地同意了。“只是桃红梨白,不知殿下最喜什么花?”
诸儿盯住对面美丽而幽静的双眸,低沉而坚定地说:“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
婉不解地问到:“殿下是跟我打谜语吗?婉儿不懂。”
诸儿又似解脱又似无奈,苦笑道:“笨丫头,不懂也罢。满园春色,你且随便摘了来,只是今日你胳膊受伤了,不能多动,改日再摘不迟。”
婉看诸儿言语古怪,不再睬他,收拾好地图材料,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