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子流利地描述:“圆脸,和胖姨差不多高,扎一个辫子,她不会扣扣子,总会扣错。”
丰收想了一圈,脑海中映出一个满脸冻疮的疯子。
她说:“是圆妞啊?就在屋里呢,她现在很害怕,你快去哄哄吧。”
她怕出什么事,凑活着用水撩了几遍脸就跟上去。
又是以前铜娘的房间。
圆妞披头散发躲在徐秀的怀里,惊恐地缩成一团。
每当米子靠近的时候,她就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把身边能扔的东西都扔过去,险些给米子的脸上砸出一道血口子。
丰收偏头躲过砸出来的东西,站到门口往里望。竟然是这样的场面,也对,米子的长相确实挺骇人,圆妞的心理状态又不正常,她会害怕也情有可原。
丰收出了个缺德的主意:“要不你,把脸蒙住试试?”
米子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站定在门外,不再往里进:“没关系,她不是怕我的样子,她是讨厌我这个人。”
他说:“我离开就好了。”
丰收看着这一对母子的奇怪相处方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你也别太伤心,哪有娘会讨厌自己的孩子?她肯定很爱你,只不过生病了而已。”
对,全都怪这个疯病。
米子却反驳:“不对的,我都理解。”
他说:“如果一个东西给你带来痛苦,让你几乎要死掉,那么你肯定不会喜欢它,甚至还会恨它,对吧。这才是正常想法。”
“那为什么,娘要喜欢自己的孩子?”
丰收听愣了,徐秀原本正在轻拍着圆妞安慰,现在动作也缓下来。
米子还说:“她是我娘,就是应该恨我,讨厌我,才正常。我反而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要她喜欢我。”
这话说的,未免太过凉薄。
“哎!”徐秀不赞同道,“她是大人,她生下了你,就要对你负责。”
“那就更应该恨我了,”米子的细细眼睛缝里,流露出对这个世界的怜悯。
他说:“还要对我负责任,不然就会被人骂。这样看来,她的痛苦来源又多了一条。”
“她疯了,是因为她陷在痛苦里,她的痛苦是我带来的。”米子的模样更丑了,可能是要哭。
徐秀严厉地哄他:“不是的,不是痛苦,是爱。每一位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
“把痛当成爱,你们才是疯了!”米子语气很坚定,但他没有坚持,他妥协地笑了笑,“要不然,也可能是我疯了。”
固执,偏执,自成一派。
【真的是个怪人】
玲纳对某个词语很敏感,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门前,神的目光静静注视着这个孩子。
他没有疯,别人也没有。
不过没关系,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玲纳已经得到了天甲寨最大的秘密,那个秘密,玲纳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能想到,堂堂横腿儿老祖,竟然有这样的秘密?哈哈哈哈哈……
玲纳用触手捂着肚子,把这个笑话一个个讲给饿子听,磅礴的力量通过笑声浸润这片土地。
看不见的地方,头发树的根系往井底的甬道疯狂蔓延,冲破石壁,扎根泥潭。
看得见的地方,米子摸了摸自己的伤口,痒痒的。
他拆开白布去看,一层粉粉的新肉茬。这个好像是……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