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鞭子高高扬起,打在地上一声脆响,铁头对着寨门高喊一声:
“开——门——,新人来喽!”
那声音带着点调子,像是在唱山歌。
四下应和,寨子里传来打鼓的咚咚乐声和不成调的号角,伴随着阵阵粗哑的欢笑,厚重的寨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铁头深吸一口气,被寨子里浓郁的肉香勾得不行。
他立刻生拉硬拽,等不及似的,拽着所有人往里走,埋怨道:“这么快就开席了,也不等我。”
铁头小跑着走在前头,却在门口迎面撞上两个扛东西的人。
寨子里面吹吹打打,而那两个山匪一前一后,边说笑边走出寨门。
他们用肩膀合力扛着一卷草席,里面不知道卷了什么竖长条状的东西,看着死沉死沉,压得俩人的身子都歪了。
铁头还没来得及骂他们不长眼,那俩人就先惊呼一声:
“你干什么?”
铁头这才看见,不知怎的,队伍里那个最漂亮的女人忽然就越过了自己,站到两个山匪面前。
她把耳朵贴在草席上,用手抚摸草制的粗糙表面,目光望着虚空,神情恬静而柔和。
漂亮是挺漂亮,但那妹子的动作慢条斯理,说不上来,反正让人看了心里凉凉的。
俩扛草席的山匪其中一个声音细一点:“放开!那是你能碰的吗!”
另一个的声音粗些,也说:“就是,也不怕烂手烂脚,要是被丢去喂大仙儿了,多可惜。”
他们准备腾出手来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女人,却被铁头的鞭子一横,挡了回去。
铁头拽着的绳子松松垮垮,逗小猫玩似的晃悠着:“她喜欢看嘛,让她看看,也少不了几块肉。”
那漂亮女人并没有因此表现出感激,反而竖起手指,环视一圈:“嘘——”
寨子里的乐声似乎也因此而舒缓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铁头,抗草席的男人,绑在一条绳上的观众,全部都有意识地保持安静。
玲纳白皙的手指在草席上轻轻抚摸,她侧耳听着,忽然一扽,抓出一大把黑乎乎的东西。
她用手理了理,大家才看清,那是人类杂乱的黑发。
草席里发出一丝虚弱的痛呼。
被绑着的人们全都抬头,目光汇聚在草席上,似乎想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来把席子掀开。
草席子卷尸体,是在这世道里见惯了的事情,但里面的人似乎还没死透。
玲纳发出一声轻笑,摇着头说了句有意思。
乐声恢复吵闹,人们交头接耳。
铁头直接上前,一把掀开草席。
露出一张浸满汗水的惨白的女人脸,狰狞的表情诉说着她的巨大痛苦。她一动不动,似乎是死了,也许还有最后一口气。
铁头依稀辨认出是谁,笑道:“哟,是铜娘啊。终于生了?生了几个?”
听到这个声音,那张惨白的脸上,眼睛珠稍稍颤动了一下。
那俩扛草席的男人就笑:“正好生了四个。还是金老大更聪明,有远见。铁头哥,你赌输了。”
铁头不怒反喜:“赌输了好啊,输了好!我就知道金老爹比我厉害,金老爹还要再厉害一百年呢!好啊!”
惨白人脸的嘴唇微动,她其中一只眼睛已经僵住了,另一只眼睛斜盯着铁头的脸。
“铁头哥,她好像想和你说话。”其中一个扛草席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