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疤瘌不这么看。
一个只有长舌头的无用山匪,抢大仙儿被老鼠啃的只剩半边脑袋。就算他勉强活下来,他还能干啥?大家伙下山抢东西的时候,他就凭这长舌头甩死别人?
金大疤瘌早就看老六不顺眼了,手从腰间抽出来,随意开了一枪:“好了,现在他输了。”
一枪射中脑门,骨头崩了,脑浆和碎裂的骨头溅得各处都是。
老六最后说出的话是:“……我…明明……赢了……”
他没说出的话是:
什么算赢,什么算输啊,天甲寨除了永远不会输的金大疤瘌,其他人是不是都该死啊?
他的眼睛瞪大,眼白对着蓝天,一片死寂。
铁头紧锣密鼓地宣布:
“既然大仙儿显灵,那这位小兄弟就是抢大仙儿的赢家!”
但米子还是垂着头,没有一丝欢乐的神情。
只有他看见,地上头发丝根根犹如利剑,末端直直刺入老鼠尾巴,就像汲取养分的树根,也像操纵木偶的细线。
直到抢大仙儿完全结束,老鼠都还在吭哧吭哧咀嚼着老六的尸体。那条舌头太长了,不好嚼,老鼠的腮帮子都嚼胖了。
人们把老鼠送到井中,畜生们享用完人肉之后接连化妖,
人就跟在它们屁股后面,跪拜,称颂,分食金汁。
于是那些兽皮、鼠牙、猫爪……就都跑到山匪的身上。一群山匪的肢体都乱七八糟,吃的金汁越多,身上的人样子越少。
米子用瘢痕粘连的缝隙看着他们,视野又暗又窄,实在看不清那些到底是人还是畜生变的妖精。
他也端着金汁,先是嘟嘟囔囔说了点什么,才把那东西一饮而尽。
别人都没听见,只有小宝听见了。
米子说的是:“还是当畜生好,干什么要当人呢?”
小宝捏着自己的金汁,转头看见了那个最最魁梧的身影。
金大疤瘌也在兴奋中化为野兽,衣衫被汗水打湿,他干脆完全脱掉。他的脖子上顶着一颗金黄色的豹子头颅,身体虽然是人样子,但不同寻常的内脏却从皮肤底下凸出一块。
不是人的,他的胃、肝、脾、他的肺、他的心,都比人类的大太多了。
除了一张人皮之外,他是不是快要完全变成野兽了?
大家争着抢着跪畜生,喂畜生,都是为了变成畜生,先从最明显的外表开始,皮毛、爪子,看起来和妖精一模一样。
只有金大疤瘌,样子还是那个样子,但脑袋和心却早就换好了。
如果一个人决心要变成畜生,那么最该改变的不是人的模样,而是人心呐!
小宝望向那位天甲寨权威的象征,目光里满是崇敬和孺慕。
如果像金大疤瘌一样,把别人都看成畜生,是不是就可以永远赢下去了?
下山之前,金大疤瘌特意俯身到井口问了横腿儿老祖,要不要出山。
老祖没有说话,是一只猫妖传达的命令:“去吧。”
金大疤瘌才把弯下的腰挺起来,一扬下巴,指挥他们说:“出发。”
浩浩荡荡的山匪队伍中,米子悄悄挤到小宝身边:“幸好咱俩都赢了,一个也没输。”
小宝没理他。
米子又挤到小宝身边:“我上次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就是太羡慕了,对不起。”
小宝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还刻意离他远点。
马蹄声从天边滚滚而来,顺着山路往下走。
在某条必经的路口处,一位t?盘腿而坐的修士轻轻抬起眼皮。
二长老攥紧手里的勾魂符,望着远处的山匪队伍,眯眼。
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