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仍然回到在这个空荡荡的客栈。
男人似乎想要上前,只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得,将伸出的手放下了。
半晌,等到崔韫枝哭得筋疲力尽之时,沈照山才又抱着臂靠近,他一只膝盖抵在桌旁,没什么波澜起伏的声音在此时的崔韫枝听来简直是犹如地狱恶鬼。
“放心吧,我们昆戈儿女从来都不抛弃自己的战利品,而你显然比别的东西更宝贵。”
一字一句,寒若坚冰。
当真是,铁石心肠。
崔韫枝流着眼泪被他摔回卧房的榻上,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挖空了。
沈照山说要教会她一些新的东西,果真就从不食言。
*
少女伏在床前,一口一口浅饮着茶水漱口,长而密的睫羽上还挂着盈盈的泪珠,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崔韫枝觉得自己确实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摸着自己发烫的嘴角,几乎是一瞬间,就又要流眼泪。
她从前是学过闺房的一些规矩,可那也只是像四书六经一般一板一眼的东西,绝不包括将不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强吞入自己口中;况且今儿沈照山不很高兴,比平日里还粗蛮,叫她有些受不住。
母后,母后,我好想回家。
在这样的时刻,她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母亲,可想母亲有什么错呢,她已经和母亲分别了很长时间了,想念她是再寻常不过的。
那被推开的门一直没有合上,沈照山站在门口,被少女低低的啜泣声搅扰地迈不开腿,他皱着眉就要走出去,却听得崔韫枝哭着喊了一声娘亲。
沈照山回身,靠在门框上。
崔韫枝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出去,呆呆抬头,看着不远处那人抱臂皱眉,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又没说。
他只是将手中一个小小的瓶子扔到崔韫枝伏爬着的床上,闷闷道:“喊娘有什么用,娘不会来救你的。”
“你真想自由,要么弄死欺负你的人,要么——”
要么你去死。
但不知为何,看着少女因为委屈而泛着薄红的面颊和瘦削的下巴,这后半句话就这样停滞在他唇齿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算了。
“乖乖待着,等我回来。”
这是男人短暂离开这个客栈前,留下的,唯一一句话。
崔韫枝不知听到他这话没有,小殿下依然抚摸着自己破皮的嘴角,对着那泛着丝丝凉意的药膏瓶发愣。
沈照山离开了。
逃走……她要逃走……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她甚至不晓得沈照山要带她去哪里。
一旦离开大陈的疆域……
崔韫枝无端想到小时候的话本子里,远嫁和亲的公主,变成了白骷髅,也没能回到家乡。
少女强按住自己颤抖的手,在心中给自己鼓了鼓劲,她告诉自己: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沈照山不是神仙,没有三头六臂,不可能一瞬不离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