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鸢摇着刚从地摊上淘来的一柄折扇,笑着走出粮米店,“真是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下邳已是天翻地覆。”
“虽然说苏令安看起来窝窝囊囊的,但为人能力尚可,这些年徐州在他手中,也还算安定。”
徐州和荆州都是楚国前线,荆州刘季勾结匈奴意图谋逆,计划败露被诛后其下属官员兴风作浪,乱成一团,大司马王伦正在那边带兵平乱,忙得焦头烂额。
两相对比,徐州就稳定多了。
虽然也有流寇作乱,但是比起荆州好太多了,今日出来一见,下邳城的百姓还算安居乐业。乍一看去,颇有几分太平盛世的模样。
慕容徽目光扫过热闹的街市,“确实,当初匈奴渤海王攻占徐州,下令屠城,下邳城遍地尸骸,寸草不生,短短十年,能够恢复成这个样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两边商铺挂满了灯笼,照亮他们前行的路,城中亮如白昼。
不远处是内城城墙了,下邳分内外城,内城的城墙比外城还要牢固,假若外城沦陷,军队还能退入内城之中坚守。
十年之前,在匈奴的攻势中,这座城墙被投石车摧毁,只剩下颓垣残壁。
慕容徽当初从长安赶回龙城,绕道徐州,途经这座被屠戮的城池,瞻仰了这座城墙的旧容,墙上是鲜血与残肢,秃鹫在天空中盘旋不去,寒鸦声声泣血,凌厉秋风带来无数冤魂的啼哭。
多年后的今日,城墙已经被重新修复,高墙上是严阵以待的巡逻士兵,城墙下依然是一些小摊贩,见这一家三口走过来,热情地像他们推荐自己小摊上的商品。
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谢崚年纪小,很快被某个小摊吸引,来到一个卖玉石的小摊前,听摊主介绍他的玉坠。
有暗卫跟着她,谢鸢和慕容徽倒是不急着跟上去。
谢鸢抬眼看向慕容徽,黑色的眸子中闪过急促的碎光,像是破碎了的琉璃:“这么说,夫君还记得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吗?”
慕容徽垂下眼眸,对上她的明眸。
他知道她在指的是什么。
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少女时期的谢鸢。
同样从长安逃难而来,想要南渡,投奔清河王的谢鸢,与他机缘巧合下在这座城墙下相遇。
满脸的尘土,衣不蔽体,和所有颠沛流离的难民没什么两样,赤裸着双足,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眼神却无比坚毅,丝毫不惧他身旁侍从抽出的长刀。
少女的面容与谢鸢的脸庞重合,随着年龄增长,她五官的锐气被削去,笑意被月色晕开无尽温柔。
慕容徽扫了一眼远处的城墙,荒芜的场景再次浮现眼前,他的嘴角挂起了,“记得什么?”
他身子倾斜,侧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当年陛下在这里,脱下衣裳,跪下来求我时的模样吗?”
谢鸢眼神锐利,一收折扇,抵住他的胸口,扇骨仿佛化作短匕,警告道:“说好了,出门在外,要叫我娘子。”
“行吧,”慕容徽声音懒懒的,宛如敷衍一般道,“娘子。”
……
回府之前,谢崚在玉石摊上挑几个自认为好看的玉坠。
慕容徽虽然不允许她乱吃东西,但是其他别的玩意,她想要的话,也会尽量满足她。
次日,谢崚抱着几个玉坠,来找苏蘅止。
“阿止哥哥,这几个你有没有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