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向星怔了一下。他们公司早就放了假,但裴远溪却要等到除夕才回去,显然跟家里关系一般。
他笑着岔开话题:“今年我爸妈要来A市玩,干脆就在这边过年了,他们都说在家里过年没意思,这里还暖和些。”
裴远溪附和地点点头。
他没有跟家里人商量过怎么过年,按照往常来说,都是他跟裴骞去洪蕴雯住的地方,一家五口像普通人家一样吃餐饭,然后离开。
没有年夜饭,没有烟花爆竹,但对以前的他来说,能跟家里人像这样吃一顿饭已经非常难得,所以每次都很期待过年。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不再那么执着于一家人团聚,对过年的期待也淡了许多。
算起来,他跟家里人又有半年左右没有联系,上次收到家里的消息,还是洪蕴雯在他毕业那天,问他之后有什么打算。
那时他回复了要来A市后,洪蕴雯的反应很不满,问他有没有跟裴骞商量过,又问他怎么不选择离家近的地方。
他还以为家里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多问了一句家里公司的情况,洪蕴雯的态度立刻变得警惕起来,没说两句就不再回复他。
至于裴骞,在上次说完别再联系后,就真的没有再给他发过消息,像是真的决定跟他断绝关系。
那时他还有贺觉臣陪在身旁,现在却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但他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难受。也许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他的确是个冷血的人。
“小心。”谢向星的声音将他唤回神,拉着他躲开了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孩。
他刚站稳,下一刻就听到“轰隆”一声,紧接着响起小孩惊慌的尖叫声。
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被谢向星扯到了墙角,一堵温热的身体挡在前面,没让他被惊慌失措的人群挤到。
他的视线越过谢向星的肩膀,只见那个乱跑的小孩撞倒了摆成金山的几十瓶油,塑料瓶在地上摔裂,金灿灿的油流了满地。
有人踩到油滑到在地,有人想躲得远远的,本就拥挤的人群瞬间乱成一锅粥。
裴远溪被护在宽阔的怀抱里,看到谢向星被周围的人踩了几脚,又被挤得左右晃动,抿了抿唇:“……你还好吧。”
谢向星低头朝他眨了眨眼:“还行。”
超市的安保人员在这时终于赶到,将人群疏散,挤在墙角的人也终于往外走。
谢向星往后退开的时候,裴远溪才发现自己刚才下意识攥住了对方的衣服,连忙松开手。
这个插曲过后,很多顾客都没心情再继续购物,超市里空了大半。他们东西买得差不多,也结账离开。
刚走到公寓楼下,裴远溪就顿住了脚步。
只见昨晚还躺在病床上的人,就站在保安室旁,正被保安大爷拉着说话。下一瞬,那双漆黑的眸就看了过来,紧紧锁在他身上。
“……昨天送你去医院那个小哥还挺好心,我还以为他是你朋友,结果他说不认识你,你是来跟他道谢吗……”
保安大爷还在耳边念叨,但贺觉臣已经听不清,眼里只看得到朝这边缓缓走来的两人。
裴远溪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跟别的男人聊着天从外面走进来,两人的肩膀靠得极近,就像以前跟他去超市买菜,然后一起回家一样。
贺觉臣的呼吸蓦地沉了沉,目光一寸寸将两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紧接着瞳孔骤缩,定在谢向星衣服上的某一处。
谢向星穿了一件浅色的风衣,熨烫得非常平整,因此腰间布料上那道褶皱格外明显。
没有人比贺觉臣更熟悉那道褶皱。
以前裴远溪抱住他的时候,总是依赖地攥着他的衣服,每次都会留下一处皱痕。他见到过太多次,熟悉到一眼就能认出来。
脑仁像是被钉子猛地敲进了深处,传来一阵剧痛,窜上心头的怒火比昨晚高烧时的温度还要高,瞬间烧红了他的眼睛。
贺觉臣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谢向星的衣领,咬着牙:“你干了什么?”
身后传来保安大爷慌张的声音:“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男人的表情太凶狠,他一时竟不敢上前拉架。
裴远溪的呼吸滞了一瞬,立刻把冲上来的男人推开:“贺觉臣,你疯了?”
也许是病还没好全,贺觉臣被他推得往后退了几步,站定后又抬眼看过来,死死盯着他们。
“你跟他什么关系?”
“跟你无关。”裴远溪推开男人的指尖还有些颤,神经紧绷,提防着对方再次动手。
贺觉臣的指骨发白,鲜血淋漓的心脏像是又添了一道深深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