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别碰我!你们别碰我!!荣国!你怎么忍心啊!怎么忍心!我为你生儿育女,我跟你夫妻将近二十年啊……”
沈夫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很快就随着被几个健壮家仆拖拽出舞厅而渐渐消失。
而周围目睹这一切的宾客,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沈荣国。
这……什么情况?
一向对洗脚婢老婆疼宠如心肝的沈荣国,怎么突然转性了?
……
在舞厅最混乱的时候,沈敏敏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挣扎出来,匆匆跑上楼梯。
在她之后还有不少人跑上来,脱离混乱,大家全都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而沈敏敏却丝毫没有作为沈宅主人的自觉,上前安抚宾客,而是一转身,跑进了未及点灯的走廊,向着并未对宾客开放的住宅区域快步逃离。
渐渐的,她远离了喧嚣的大厅,周边也安静下来,从只能听见自己的高跟鞋敲击地面声,到最后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她停在一个昏暗的拐角处,欧式的玻璃窗外隐约可见月色,将她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映照得更加惨白。
沈敏敏后知后觉感觉到手心的一阵钝痛,这才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五指,摊开的掌心正中,躺着一枚小小的铜锁。
刚刚混乱中,这枚铜锁竟是被踢到她的脚边。
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吧?偏偏是在她遇到江先生的时候,偏偏是她少女春心萌动的时候……老天爷让她得到了这把定情锁,并让她知道了这把锁的神奇之处。
沈敏敏紧张得心如擂鼓,痴痴地垂眸看着掌中铜锁,脑内纷杂,一会儿想象着那位高不可攀的江先生对自己深情凝视的模样,一会儿脑子里又闪过母亲被黑猫抓得鲜血淋漓的脸,惊惧与诱惑交加,让她神思恍惚。
“沈二小姐,你确定要将这把锁留下么?”
就在这时,安静的廊道里,传来慵懒低沉的男子声音。
沈敏敏吓了一跳,忙转过身,看到窗边一道修长人影,她略往前走了半步,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正是那位江先生的朋友之一。
如今租界里的人都知道,神秘的江先生一共带来两位朋友,一位凤先生,一头白色长发很是吸引人目光,温和易亲近,完全是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而另一位姓孟,就是眼前这位,几乎从没见过他与人主动攀谈,他总是如局外人一般站在角落里观察着每一个人。
一开始夫人小姐们还会因为他绝美的外表被吸引,努力想要和他搭话,可是渐渐地发现这人像个怪胎,对谁都不理不睬的,冷漠疏离,也就不再热脸贴冷屁股了。
沈敏敏心中顿生警惕,将握着铜锁的手背到身后。
“孟先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孟埙却没有看沈敏敏,他似乎一直在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片刻后,忽然抬手打开了窗。
“沈二小姐,容我提醒,若是您执意将这把锁留下来,后果可能会和您的母亲一样,您真的不再斟酌一下么?”
沈敏敏一开始还不明白孟埙在说什么,直到听见一声声熟悉的惨叫,从窗外传上来。她面色骤变,跑到窗边往下看。
这扇窗下正对着沈家的后院,因为院子里设置了路灯,可以清楚地看见院子里的马棚。
而此时,昔日的沈宅女主人,正被人吊起来用鞭子狠抽,每一鞭子下去,半空中衣衫破烂的女人就会抽搐一下,发出牲畜般的哀嚎。
沈敏敏不禁打了个寒战,阴森的冷意瞬间爬遍全身。
她看得很清楚,那个施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沈荣国。
孟埙见沈敏敏脸色难看,浑身都在哆嗦,很是“体贴”地将窗子重新关上,凄厉的惨叫和鞭声也被隔音良好的窗户隔绝在外,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了。
“沈二小姐,如您所见,定情锁的确可以让一个男人对你痴情,但是同样的,当定情锁解开,他的报复也会如当初的爱恋般摧枯拉朽,您确定……自己可以承受得起吗?”
沈敏敏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睁大的双眼中满是惊恐。
孟埙修长白皙不似活人的手摊开,月影中,他冲沈敏敏露出一个堪称风华绝代的笑。
“或者我有个更好的提议,你将这把铜锁交给我,可好?”
“……”
当沈敏敏慌乱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孟埙将掌中的小铜锁轻轻托于眼前,魅惑的眼睛笑得弯起来。
然后他轻轻从袖口里摘出一根细细软软的长发,放进了同心锁的锁孔里,将锁插插好。
咔哒一声,上锁。
定情锁,锁青丝,至此情丝难断,长梦不醒。
其实锻造它的方法,再简单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