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焕此刻内心天人交战,心说自己只是个心理医生啊。平时牵扯到心理问题的情感困难,他还尚能帮忙疏通,如今这俩人就在他眼前闹分手,这……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管。
但是多年从医的经验,让他敏锐地发觉,闻确想和应忻分手的原因,绝不仅仅是不想再耽误他了那么简单。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这次这么坚决吗?”叶焕锐利的双眼盯着闻确,这是他进入工作状态的标志,“从前你们也不是没有面临过这样的问题,甚至你在明知自己有病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和他在一起,这说明你已经接受了,自己对他的这种耽误。那为什么你又突然接受不了了,要和他分手呢?”
闻确毕竟是在ICU里躺了三天,加上这次发病对大脑也有很大伤害,叶焕刚才这番话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读不懂的长难句。
他呆滞地看了叶焕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什么?”
叶焕这才反应过来,这种询问的方法确实不太合适,于是他换了种问法,转而问道,“你实话跟我说吧,是不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事,让你觉得你和应忻也会走到那一步。”
闻确周身一颤,没想到叶焕说得正中命门。
他目光移向一边,只是沉默,不愿再多说。
叶焕心中大喜,他找到了突破口,却不敢再问。
还是太早了,他得给闻确一点恢复的时间,鲁莽地问反而适得其反。
于是他功成身退地站起身来,留下一句,“毕竟憋在心里不好受,等你想说再来找我。”就离开了病房。
闻确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残阳一点一点被地平线蚕食,天光一点一点地暗下来。
人也是这么一点一点走向死亡的。
但是人要更难搞一点。
让一个人彻底地死亡,首先是要磨灭他的心气,让他失去对生命的期望,而后摧毁他的肉体,让他失去抵抗痛苦的力量,最后只需静静等着,人就会自己走向死亡。
就在夕阳摇摇欲坠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有些遥远的一幕。
工大日落场上,在他独自看了七年的夕阳后,应忻恍如从天而降,陪他看了一场夕阳。
他对应忻说,“可是天快黑了。”
应忻弃明投暗,选择燃烧自己,给他一片不会黑的天。
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天总会黑。
现在,就是……
“唰!”
眼前的窗户一下子被窗帘遮了起来,连同那个将落未落的夕阳,一同被挡在病房厚重的窗帘之后。
拉窗帘的小护士有些尴尬地看向闻确,她也没想到自己动作能如此迅速,力道能如此到位,以至于闻确的神情,直接从悲痛万分变成了瞠目结舌。
她几乎是收到应忻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冲到闻确的病房,开灯、拉窗帘一气呵成。
“你这是干什么?”闻确问她。
小护士走过来,边给他换药,边调侃他,“老脸都快拉到地上了,还看,不能看点高兴的吗?”
“我哪老了?”闻确有气无力地争辩着。
小护士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你男朋友长得比你年轻多了。”
闻确突然笑了,“他确实长得年轻。”
小护士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喜欢人家,还作什么啊。”
“我没作。”闻确叹了口气,“你不懂,我是怕他……”
“你什么都怕。”小护士把托盘撂得叮当响,鼓着气说,“你怕他受委屈,怕他被你拖累,怕他不幸福,你什么都怕,我看你就是不怕失去他。”
“我看小说都不看你这样的。”小护士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渣男。”
闻确都快被气笑了,扶额苦笑了半天,才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不怕失去他。”
“怕你还分手,自虐狂啊。”
“……”闻确开始后悔搭理她,“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小护士闻言开始吹胡子瞪眼,“我都结婚了!”
闻确看了看小护士的娃娃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你显年轻。”
小护士这才偷偷乐起来,“哎呀还好吧,我都快三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