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要说这个,我只是想说,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在对牛弹琴,或者再直白一点——抛媚眼给瞎子看。”
医生的语气很冷静,出乎意料地,应忻的心也很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他同样很平静地说:“我知道,只要他能治好,别的无所谓。”
他是喜欢闻确,但是从始至终,他所做的事都只是为了让闻确更好地活着,至于其他的,他从不奢求。
不知道医生到底有没有相信这种人间尚有真情存在的说法,只是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刚刚咨询的时候,我的确觉得他有些不幸,和你说完,我又觉得他很幸运。记得下周准时带他来。”
应忻“嗯”了一声,朝医生笑了一下,尽管有些苦涩。
好像一个悖论,从前的他不知道闻确不会爱人,所以不在乎闻确到底会不会也爱上他,如今清清楚楚听到闻确不会爱人,他反而开始有点在乎了。
走廊的尽头,闻确面朝窗户站着,右手插在裤子口袋,垂下的左手还系着檀木手串,背影看去挺拔又孤独。
爱的距离有多远呢?
小时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闻确在那头替他抗下碎石暴雨,告诉他别回头快点走。
长大了也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闻确在站在另一头,中间隔着他十年的苦雨寒霜,应忻怎么也走不过去。
“闻确,回家了。”应忻朝那个背影说。
拿进拿出,雪松香薰最后还是被收进了五斗柜的抽屉里。
应忻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放在次卧的床上,“你自己铺一下吧,有事敲我房间门。”
闻确沉默着应下来。
没再多言,应忻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房门落锁,应忻好像一下子懈了力,靠着门板蹲了下来。
这一路,他面无表情地开车,走路,生怕闻确看出他一点不对劲。
可是他还是想问……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么严重的病要怎么治,怎么办。
他仰起头,摸了摸湿润的眼尾,再低头,豆瓣大的泪珠滴在手背。
闻确把应忻拿来的被子展开,铺好,关上了灯。
次卧没有厚窗帘,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房间,在床上照出莹莹的白光,新洗好的被罩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闻确站在床边犹豫了半天,最后走到了门口,轻轻地瘫靠在门板上。
父母双双去世后,家里再也没添过任何非必需物品,除了那年他用郑云的抚恤金,给自己房间定制了一套加厚的窗帘。
他不怕阳光,却莫名地开始害怕月光。
月光降临于世,宣告黑夜的到来,白昼至此结束,再不见天日。
薄薄的门板,厚厚的门板。
应忻也许永远也不知道,那晚,他靠在闻确的身上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