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有动手之势,楚郁抬手,扬了扬。
厚重得可以掩盖所有声音的撞钟声之后,众人都安静下来。
高坐于朝堂上的太子垂下眼目,神情淡漠询问了几个重要朝臣对这件事的意见,当然,也问到了嵇临奚。
“嵇大人从前乃御史台御史丞,这件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嵇临奚作出为难姿态,片刻说朝中大人自然信沈侍郎不会做出贪污受贿,违逆之事,但涉及违逆,兹事体大,还是要详查才是。
“若沈侍郎当真清白,也不畏惧查。”
楚郁静静望他片刻,看向一直不曾言语的沈闻习,他是沈闻致的兄长,眉眼与沈闻致几分相像,相貌与身形却更坚毅。
“沈侍郎,您有什么话要说吗?”
沈闻习拱手,“臣沈闻习,愿接受御史台与大理寺审查,臣绝无违逆之举,更无违逆之心。”
听沈闻习如此说,嵇临奚更是心中一喜,说:“既然沈侍郎都如此说了,想必也是不怕查的,相信很快就能还沈侍郎一个清白。”
楚郁下令,殿外的京羽卫走进,搀扶着沈闻习双臂,将之带了下去,余光看见这一幕的嵇临奚,已经想到沈闻致殒命的那一天,唇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又很快压下去。
下了朝后,他心情极好地带着自己在府中煲好的养身汤去了东宫,中途来了一场秋雨,因为没带伞,雨落在身上,很快湿润了发鬓和官衣,嵇临奚也没在意,只把膳箱抱在怀中,不叫里面的汤冷掉。他脚步匆匆,来到东宫,只之前不会被拦的他,这一次却被云生拦了下来。
“嵇大人,太子殿下今日朝政事务繁多,实在抽不出空,您先回去罢。”
嵇临奚站在原地。
他几次请云生帮自己通传,云生都只是疏离拒了。嵇临奚如何意识不到这其中差别,他没为沈闻习说话,太子看重沈家,对自己生了气。原本路上想好的哄词因为见不了太子,派不上任何用场,他最后只好将手中提着的汤塞进云生手中,言语讨好道:“既然见不了殿下,还请云护卫帮下官将这汤送给殿下,殿下操劳政事,劳神伤身,喝了它总要舒服一点。”
云生便想拒绝的。
但看嵇临奚身上都是雨水,湿得有几分可怜,迟疑片刻,将膳盒接在手中,说:“属下会带进去给殿下的。”
如此,嵇临奚这才一步三回头,流恋不舍又沮丧地离开了。
殿门打开,在云生走了进去后,又再度合上。
楚郁在殿中批改奏折,头也不抬地说:“他回去了?”
“嵇大人回去了。”云生走到他身旁,“他叫属下将这个汤带给殿下,说殿下操劳政事,伤神伤身,喝了它要舒服一点。”
楚郁没说话。
云生动作安静将之放在桌旁。
“饿了,饿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笼子里的鹦鹉,仰头叫了起来,
批改完手中奏折的楚郁,顿了顿后,叫云生把笼子提过来,他垂首,握着木勺,一勺一勺喂着它饵料。
笼子里的啾啾埋头卖力干饭,一边干饭一边煽动翅膀,时不时说一句:“殿下吉祥、殿下吉祥,殿下诸事平安、万乐无极!”
伴着眼睫微垂的琥珀瞳眸,映着它精龙活虎的模样,而后毛茸茸的脑袋,被粉润的指甲壳面弹得从立杆上摔了下去,滚了一圈,又懵懂站起,口中立刻认错,“错了,错了。”
“错的是孤,”平静的声音,“叫他得了权势,开始构陷忠良,下一步,便是清除异己。”
第170章(二更)
他现在远不如嵇临奚,好玉总得磨
站在一旁等待太子随时吩咐的陈德顺听到这句话,目光动了动。
入夜,他躬着身子来到紫宸殿,跪在地上对皇帝禀告了今日之事。
“太子殿下似乎已经猜出这件事是嵇大人所为,对嵇大人很是失望,今日都未见嵇大人。”
楚景并不意外,靠着安妃的肩膀,喝着安妃亲手喂的药,“还是太年轻,处事不够成熟。”
“嵇临奚这样的人,用了就要给他足够的甜头,才能叫他效忠,甜头没有给足,他就是一头饿狼,随时都会反咬一口。”
“况且也没有给沈闻习定罪,只是口头攀咬,应该是王相那里的意思,沈休请辞,沈侍郎又进了大理寺的审讯狱,再加上沈闻致如今在詹事府,也参与不上什么朝堂整治,如此一来,朝堂便是王相的一言堂了,就算后面沈闻习清清白白走出来,王相也损失不了什么,反而获利颇多。”
看他说一会儿停一会儿,将药喝完,安妃掏出帕子,给他擦拭嘴角,神色温顺,并不多言。
“罢了,你先下去吧。”
陈德顺恭恭敬敬说了声是,只还是没有起身,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颤着嗓音艰难询问:“陛下,不知老奴现在能否能拿回老奴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