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嫣摇着团扇,在摇椅上闭眼休憩,由着椅子微微摇晃。
“从军……”她忽地笑出声,“太子莫不是想在边关培养自己的人,可那是边关,不是京城军部重地,早八百年前陛下就把边关军权削了,燕淮去那里有什么用?想混迹成大将军?”
“只怕等他混迹成大将军时,京中胜负已定了。”
从军哪有那么好从,若无一鸣惊人的军功战绩,想要稳扎稳打的晋升,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就算是侯爷之子,又能快到哪里去?
一旁宫人连忙恭维她说得对。
“皇后那里如何?就没挽留么?”想起什么,安嫣睁开眼睛侧着头询问。
宫人回答道:“皇后原本反对的,但太子说了随燕世子的意后,她就没再反对了。”
安嫣眯了下眼睛。
“这样么……”她抬了下脚,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启唇说:“也不奇怪,她如今刚和太子重归于好,少不得要迁就太子,又怎么会像以前一样一意孤行与太子冷对呢?”
看来时间可以磨掉很多东西,就连高高仰头的女人,如今也知道对自己儿子低头了。
“不过……”她蹙眉思索,难道楚景就这么放任母子两和好?
不应该。
若公冶宁与太子母子和好,待他日太子登基,楚景与她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样的情况下,楚景不可能放任母子和谐,否则当初也不会借她与皇后的手令太子中毒,从而离间了皇后与她,也离间了皇后与太子。
楚景一定还有后手才对。
……
入夜,于敬年抬眼见皇帝还未睡,忙上前提醒道:“陛下,该休息了。”
楚景抬头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去请太子过来罢。”
他垂下显出沧桑姿态的眼皮,“朕与太子,也好久没叙过父子之情了,还有些想念他儿时模样。”
于敬年低头应喏,转头吩咐下面的小太监去将太子请来。
楚郁很快过来紫宸殿,进了殿中,跪地请安:“儿臣见过父皇,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楚景嗓音里有几分父亲的温情。
这份与以往不同的温情让楚郁微微一怔,抬头看他,“父皇?”
楚景让人拿来一副棋盘,自己在于敬年的搀扶下坐到桌旁,惆怅着说:“人老了,许久没有好好下过一盘棋了,朕记得上次和太子你对弈,还是很久之前的事。”
“今日我们父子也对弈一局,你看如何?”说完,他捂起嘴唇咳嗽,一旁于敬年连忙从怀中摸出帕子,送到他嘴边让他吐痰。
“陛下,小心。”
吐完痰,楚景不看半眼,示意于敬年拿开。
楚郁此时已经坐到他对面,垂首,姿态恭敬,“父皇想下棋,儿臣就陪父皇下一局,只父皇要注意身体。”
明亮的烛光里,两人各自执棋落子,一道声音清脆,一道声音迟缓。
“朕记得,你年幼时和朕下棋,每次都会输给朕。”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温馨的回忆,楚景脸上露出柔色,“我说你还差得远,回去之后,你就会苦练棋艺,直到有一天,你下赢了朕。”
而从那一天后,他就再也没和太子下过一场棋。
楚郁嗓音同样温和:“原来父皇还记得。”
“朕当然记得。”
“毕竟你是朕寄予厚望的太子,陇朝的储君,未来的帝王。”
楚郁手指一颤。
“你恨朕。”楚景笃定地说。
“儿臣没有……”
“你恨朕。”楚景打断他,说:“朕知道,你恨朕不曾亲近于你,恨朕偏心老六,让你去往边关受那么多的苦。”
楚郁垂下眼,没说话了。
一声叹息,“郁儿啊,如果可以,父皇何曾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