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送贺瑶回下榻的酒楼,嵇临奚看着头顶月亮,忽地叹息一声,“你总是在利用我,殿下。”
知道把贺瑶安排进宫,他就会寻贺瑶做交易,给贺瑶护航,贺瑶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子,亦没有比进宫更好的去处。
只利用又如何。
他已经心甘情愿沉溺太子给他编制的幻梦了。
就如今夜,一场同游的邀约,便是让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闭眼引颈受戮。
他自然是不怕被太子利用的,他恨不得太子多利用他些,毕竟只有有价值的人才能拥有被利用的权利,若不被太子利用,才是他最害怕的事,那意味着连近太子身都不能。
总有一天,他会让殿下明白,无论是沈闻致,还是燕淮,又或者是什么香凝香草,都不及他嵇临奚一分真心。
……
车轮滚动,沉沉夜色中,只有外面虫鸣。
云生握着已经融化的糖葫芦,那些糖渍,已经有的流到他手上,令他微微皱眉,“殿下,不能吃了,要不我将它丢了,绝不会让嵇大人知道,不叫他伤半点心。”
出神的楚郁回过头来,这才注意到之前放河灯时交给云生拿着的糖葫芦,揽了衣袖伸出手,轻声说了句:“不用,给孤吧。”
云生将底下的签子擦拭干净,递了过去,
糖衣已经完全被融化的糖浆糊满,溢了出来,楚郁望着,想着怎么吃,他思索片刻,将耳旁碎的鬓发锊到耳后,张了张口,中途止住,又退了回去。
他是太子,自小接受的便是宫中严苛的礼仪指导,遇上这种吃食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吃才能保持文雅。
“要不属下替殿下解决吧。”云生是没有这样顾虑的。
楚郁抬手示意不用。
他盯着又看了半响,总算想到了入口办法。
轻轻掀起一点糖衣,探出舌尖,将糖衣和融化的糖浆舔入口中,这才好咬下里面的山楂,糖浆很甜,山楂肉却是酸涩的,他是第一次吃民间这种物事,最初有点不适应,后面却很快接受了。
一滴糖浆滴落到手指上,迟疑片刻,楚郁俯首将手指递到唇边,极为粉嫩柔色的舌尖舔舐而过。
很甜。
……
……
第155章(补二更)
营州涉事的官员很快被安排了替补官员过去,因为献的钱财足够多,通通被判了流放之刑。
王驰毅也迎娶薛家二女薛如意。
相府大婚,场面自然是十分热闹,和同僚坐在茶楼里的嵇临奚掀开竹帘,看着外面的吹锣打鼓,还有骑着大马身穿新郎袍的王驰毅,撑着下巴,眼中有几分笑意。
他这笑意里意味的含义可太多了。
王驰毅娶薛如意,很快就要纳香凝进府,香凝实在生得太美丽,又是太子的人,在外面一日他就提心吊胆一日,等香凝进了相府,他也算没了一个后顾之忧。
又仿佛看到香凝进府,最后他通过香凝拿到了太子要的那份名册献给太子,太子独自为他设宴,二人月下同饮,太子对他百般温柔亲密的画面。
更看到自己穿着新郎袍坐在系着红花的大马上,在众人恭维声中红光满面,太子坐在花轿里,微红脸颊的场景,
只他也清楚最后一幕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声叹息后,握着扇子,对同僚说:“走吧,李兄,我们也该去相府吃喜酒了。”
相府的喜酒,自然是宾客如云,外面停了数不清的车马,可谓是车马盈门,嵇临奚让府中下人递了礼单,笑着恭贺了一声,撑开扇子进去了。
坐在席位上的他,打量着那些只有早朝才能看到背影的一品二品大官,以及那些之前看都看不到、坐在马车里相遇都要自己下马车让车夫避开的公侯之家,此时大家齐聚一堂,言笑晏晏,就仿佛世间所有的名利齐聚于此。
这就是权力。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天下间,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经历?绝大多数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然后就这样到死,又有多少人在金钱名利的漩涡中挣扎,最后却是什么都抓不到,碌碌无为地含恨死去。
总有一日,自己也能成为搅弄风云操纵棋局的人物。
更加坚定自己要往上爬要权倾朝野的决心的嵇临奚,视线扫到同在席中的沈闻致,一下沉了脸色。
暗骂了一句晦气,他转移开视线,手中扇子都快被他折断。
为了平复心情,他伸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坠,他腰间挂了两块玉佩,一块是和田鹤玉,象征名声显著、官升一品,另外一块,则是中元节同游那夜太子猜灯谜赠予他的祥云玉佩。
民间摊子上的玉,能好到哪里去,但这块玉对他而言更胜腰间和田玉,若不是现在人丛满座,嵇临奚恨不得摘下来,放在唇边细细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