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的嵇临奚抱着怀中的衣物,翻了个身,手掌慢慢缩紧,陷进衣料里去,嘴巴更是快咧到耳朵去,发出笑声。
梦中他有燕淮那样高强的武功,有沈闻致那样卓绝的文采,更有王相那样的金钱与权势,他什么都有,谁人也比不过他,于是他顺理成章得到太子的倾慕——美人只有强者才能有用,他在梦里便是最强者。
何其志得意满,何其入骨销魂。
……
皇后生辰,普天同庆。
一直称病在勤政殿休养的皇帝也再次显露在朝臣后妃面前,由安妃坐在身旁搀扶着,看了两人一眼的皇后,无动于衷收回目光,那些年少时不甘愤恨的情绪,早已磨灭得一干二净。
现如今再看这一幕,只叫她觉得反胃恶心。
朝臣后妃与赶赴京中的皇子们陆陆续续送上礼物,她眼也不抬,许是为了让她开心,楚景请了宫外的戏班子来,演着她年少时喜欢的戏曲杂耍,
“皇后可还喜欢?”
“喜欢。”平静冷漠地吐出这两个字眼,便再无话说。
散了宴席,满身华服的皇后最后看了一眼离去的太子,在容窈的搀扶下,往着栖霞宫走去。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挡,过于黑暗,宫人提着灯离皇后更近了些,“娘娘注意脚下,小心些。”
“皇后娘娘留步。”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听到声音,皇后回头。
宋窈冷声吩咐几个贴身宫人拿好手里的灯管好自己的眼睛,回头的皇后眼力好,看出了叫她留步的人,她搭着容窈的手腕,望着来人——这副出色俊朗的好相貌,可不正是令太子器重的新任吏部侍郎嵇临奚。
嵇临奚被人带到皇后面前,他被那些人押着,也不觉得不自在,就这么屈了腿肘,跪在地上行礼,十足的谦卑姿态,“下官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垂眸睨他,语气不辨喜怒:“宫中严禁朝臣与后妃接触,嵇大人,看来你是不想要命了。”
嵇临奚嘴甜说:“下官怕死,想要命。”
“但下官更想为皇后娘娘排忧解难。”
别说现在皇帝离死没多远距离,这个禁令已然没多少作用,皇帝身体状态还勉强称得上康健时,皇后和安妃不也私会过朝臣?规定只对于想要除掉的人有用。
一声轻笑,“为本宫排忧解难?”
“怎么,是太子给你的还不够多吗?叫你讨食到本宫这里?”
嵇临奚仰头,他生了一双狭长凤眼,这双凤眼看人时,会有一种海一般的深邃之感,他笑着,说:“下官正是为太子而来呀。”
听到这句话,皇后微微一怔,看着他的目光都变化了下。
“既然是为太子而来,就该知本宫在为太子的不懂事而与太子生怒,你来找本宫,就不怕太子那里生气?”
“天底下的母子哪有隔夜仇,太子与娘娘亲缘深厚,眼下只是殿下想不开,迟早有一日,殿下会明白娘娘的苦心。”云雾散开,月光落下,照亮嵇临奚一双带着几分狡诈的眼目,“下官现在来找娘娘,不正是为了未来那个‘一日’做准备吗?”
“你还真是,不怕死。”
……
不怕死?
离开皇宫的嵇临奚,抖起双袖,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会不怕死呢,他怕得要死,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在邕城险些抛下“危难”之中的太子。
没有人比他更怕死了。
他清楚自己眼下各方周旋的动作在上面人的眼中,无异于跳梁小丑。
他们给他权力,给他荣宠,却又能随时将这份权力和荣宠收回,谁也不曾真正信他,只是他出现的时机,他展现的能力,成就了某种天时地利人和,于是所有人共同默契的用着他,许以他前途无量的未来,却也在计算着如何利用旁人除掉他。
他没有得到王相真正的信任。
也没有得到安妃真正的信任。
更没有得到太子真正的信任。
可富贵险中求,只叫他得了权势,他就有保住自己荣华富贵的能力,况且,他知道太子最是心地柔软了,只要他一片忠心,不做出那等罪大恶极的事,待到它日太子登基,也断不会要他的命。
……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