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狡诈阴险的小人,不管他做了什么事,都不能留在太子身旁。
适才看到二人额头相抵的一幕,已叫燕淮心惊肉跳,他心中担忧太子真会被嵇临奚的花言巧语骗了去,走向一条与世俗伦理违背的道路。
此事一过,太子马上就是皇帝,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太子现在还未有太子妃,但做了皇帝,太子就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还要为皇室绵延子嗣福泽后宫,以嵇临奚的小肚鸡肠和贪权好利之心,真要与太子发生了什么,只怕以后就会借太子疯狂扩张自己的权势,将太子与朝政还有后宫都掌控在手里,祸乱朝纲。
正是出于这样的忧虑,沈闻致才会让他在奉城发现太子,就要让两人分离,绝了嵇临奚往上爬的道路。
他带殿下回京,嵇临奚就拿不到救主的主功,如今嵇临奚手中俨然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吏部侍郎身份的空架子,在这期间,沈闻致会安排人立下旁的功劳,待到殿下登基做了皇帝,封赏百官,就可借犒赏有功者之由,让其它人顶了嵇临奚的位置。
嵇临奚并没有明面站在殿下这里,想要削嵇临奚的官也并非难事,先把嵇临奚打到安妃的阵营里,再说后面他崖下救太子将功补过,后面只要给嵇临奚一个闲散无权的文职,再步步紧逼蚕食,就能让嵇临奚彻底再也接触不得太子,成了一个彻底的朝堂废人。
而殿下就算此刻对嵇临奚有所心动,按照他对殿下的了解,要不了多久,殿下就会为了江山社稷清醒过来,割舍掉嵇临奚。
……
正如沈闻致与燕淮对嵇临奚有所了解,安排了对付嵇临奚的计策,嵇临奚也有所猜测他们的计划,才会想要自己带太子离开奉城,借由蓬子安回京,断了沈闻致的谋算。
他知道,若太子真的随燕淮回京,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不仅要抢走他的权势,还要在抢走他的权力之后,让他再不能接触已经成为天子的太子。
他嵇临奚从邕城一路拼尽全力走来,想要摘到手里的两样东西,沈闻致和燕淮却都要通通夺走。
嵇临奚身体一时失去力气,脚步踉跄了几下,他病没有好全,原本在杳儿家已经好了大半,但到了奉城,为了打探消息照顾太子,他费劲心力,病情复发,沈先生给的药已经喝完了,只一直忍着没有表现起来,现下心绪大乱,各种不顺齐齐涌来,叫他闷哼一声,唇角流出鲜红血迹。
踉跄几步后,嵇临奚扶住路边店面的木柱,伸手擦拭去嘴角血迹,靠在木柱上,正因为看透了以后的局势,他才不能接受,权力离他而去,他还可以安慰自己佳人在怀,至少有一样。为了太子放弃权力,他虽然不舍,却也心甘情愿,可现实告诉他,想要佳人,就要有权力,没了权力,佳人也会离他而去。
风吹得湿冷的雨水斜飘着打在脸庞上,将脸上污垢一点点洗去,“呵呵……哈哈——”低笑之后,就是大笑,嵇临奚顺着木柱坐在地上,神色阴寒至极。
他不甘心自己培育出来的果实就这么被他人轻而易举窃走。
为什么?凭什么??
他嵇临奚不惜一切,付出了那么多,抛弃了那么多,连命和尊严都不要了,不就是为了让太子知道,自己什么都能为了他做,为了得到太子的欢心,离肖想的明月更进一步吗?
可谁都要拦他。
谁都要与他为敌——
……
夜已深深,楚郁还在等嵇临奚回来,眼见月上树梢头,嵇临奚还未回来,他拾起斗笠,就要出去寻找嵇临奚的踪影时,斗笠的带子系好,还未放下幕遮,踏出庙里,嵇临奚就已经回来了。
他望着嵇临奚走来他面前。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再看嵇临奚满身都是雨水,眉头微微蹙起。
嵇临奚神色有些恍惚,又很快清醒,以为现在自己这个丑陋狼狈的样子令太子嫌弃,退后两步,甩了甩自己身上的雨水,说:“来的时候遇到点事,耽误了,抱歉,殿下。”
他把湿润的衣服换下,楚郁摘下斗笠,让他蹲着,拿之前换下来的衣服给他擦拭头发。
换作以往,嵇临奚心中定然会觉得犯蜜一般的甜,还会趁此机会深呼吸那衣服中属于太子的香气,只眼下这样求而不得只有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反倒让他更加恐惧失去。
没有得到的东西,就算失去,好歹也能找到办法安慰自己。
可他得到了,正因为得到了,才想一直紧抓在手里不放手,就像在书院里当杂役时,捡到的那颗漂亮珠子,他小心翼翼珍藏起来,明知道不是自己能拥有的却还视为自己所有。
结局是被应该拥有它的真正的主人发现了,那有钱的公子哥居高临下,漠然吩咐一句打,把本公子的东西拿回来。
纵使他再不愿放手,那群人也将那颗珠子从他紧握的手中抠走,将他从书院里扔出来。
“穷衰鬼,也不看看你自己,你也配拿这样的好东西?”
“不过是物归原主。”
当初的珠子是物归原主。
现在的殿下又是人归何处?
“我看到了来找殿下的人了。”他说,却不说是燕淮。
楚郁说:“那明日我们就走罢。”
嵇临奚低低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把今天带的晚饭打开,里面还有茶糕和用竹筒装的酒,看着太子吃了两片茶糕,他将竹筒打开,倒出两杯酒,一杯递到太子面前,“殿下,今夜喝了这杯酒,明日我们就跟着来找您的人一起回京。”
楚郁没接酒,而是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