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吟失魂落魄地回来,发现陶儿竟不知何时醒了,见公主不在屋里,正急得团团转,就要喊人,现下一见着她,忙迎上来,“公主去哪儿了?我刚醒来不见公主,还以为、以为……”发生果儿那样的事了。
纪吟瞧小丫头都要急哭了,忙安慰道:“没事,我没事,只是睡不着,出去走走而已。”
“那公主也该叫上我给您掌灯,天这么黑,磕着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纪吟心里冒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
“我这不是没事吗,我都这么大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吗?”
“公主是公主,照顾公主是我的本分。”陶儿坚持。
纪吟深知仅凭自己三两句话改变不了陶儿根深蒂固的思想,便不再跟她争辩,催她快点睡觉。
一夜没睡,纪吟却没半点儿困意。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结果却因为段伏归的出现功亏一篑,她怎么能不气愤,可气愤之后她却惊疑不定。
段伏归怎么刚好这么巧出现在那里,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他说的那些话,纪吟敢肯定他已经怀疑自己了,偏他又没追根究底,就这么放过了她,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纪吟被这短短几句话折磨得辗转反侧,一宿没睡,第二天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上了马车。
接下来几天,纪吟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一开始她还想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直到后面她发现了,不是错觉,自己确实被盯上了。
段伏归还是怀疑她了。
对此,纪吟却毫无办法,只能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队伍继续北上,他们走的是大路,这天在路上遇到一支流民队伍,人数不多,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几乎只剩一把骨头和一张挂在上面的皮,犹如一棵棵皴裂的树桩。
纪吟本以为他们见自己一行人富贵会上来乞讨,谁知他们看到衣甲配刀的燕军,竟吓得屁滚尿流四散而逃,活像遇到了猛兽。
纪吟起先疑惑,转而又明白过来,这可不是现代,而是古代中的乱世,有言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个时候的军队完全什么正面形象,他们出去打仗,攻下城池后往往屠戮城中百姓,劫掠物资、奸-淫-妇女,比土匪更可怕十倍,寻常人见了岂能不远远躲开。
燕军倒是没有追过去,只要这些流民没挡到自己的路便不去管他们。
突然,一道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传入纪吟耳中。
从车窗望去,只见路边跌坐着一个妇女,她怀里抱着个婴儿,身边还围着两个孩子,应该是兄妹,大的那个看着十二三岁,小的那个七八岁,母子四人俱是骨瘦如柴、眼神涣散,离饿死只差半步,尤其那婴儿,瘦得几乎只剩一颗脑袋,看着竟有些恐怖了。
随着燕军逼近,那母亲忙想起身躲避,可虚弱的身体根本走不动,又怕孩子的哭闹会惹来灾祸,忙将自己的乳-房含在孩子嘴中,然而她的乳-房干瘪得如同一个泄了气的气球,孩子又如何吮得出奶水。
纪吟看到这一幕,心里冒出一股不忍的难受。
可她本身也不过是个光鲜的礼物了,在队伍里根本没有话语权,又能干什么呢?
她这般说服自己,可心底还是沉甸甸的难受。
车轮轱辘向前,就在纪吟的马车将要与这几个母子错身而过时,她再一次清晰看见那瘦弱的母亲、干瘪的乳-房以及奄奄一息的婴儿。
没人帮他们一把,这孩子只怕熬不了多久。
恰在此时,那母亲抬头看了过来,与车内的纪吟四目相对,许是看到纪吟脸上的不忍和可怜,她那早已麻木死寂的眼睛里竟迸发出一抹惊人的亮光,仿佛在说,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那妇人畏惧旁边的燕军,并不敢张口,只用一双满含希冀的眼睛看着她,救救我的孩子。
那眼神仿佛一根针扎进纪吟脑海,疼得她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