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为欢无力去应付她的话,闻言,只是勾了勾唇,无力地笑了笑。
商陆今日休沐,并未上衙。
此时他正在老夫人那里,循着规矩,她是该前去敬茶。
年关将近,日头一天比一天冷了,老夫人房中燃着御赐的香炭,谢为欢方一推门走进去,便觉得暖意悠悠、拂面而来。
长襄夫人坐在一张雕木梨花软椅上,侧着身子不知与商陆正说些什么,听见房门响,仪态雍容的妇人偏了偏头,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只见谢为欢敛目垂容,素手纤纤,奉上一盏热茶。
“儿媳谢为欢,来给母亲请安。”
许是不大能瞧得起她这小门小户出身,平日里她前去敬茶,长襄夫人总是神色恹恹。今日有商陆在场,老夫人对她的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她的膝盖方一弯,对方便唤她起了身,一侧的婢女引着谢为欢于商陆身侧落了座。
香雾缭绕,游动着些许兰花香。
老夫人问商陆,此次回京后,何时再离开京城。
“圣上还未言明,儿子尚且不知,”商陆的目光从谢为欢身上收了收,如实道,“如今边疆战况平稳,儿子兴许可以在家里多待一段时日。”
“你方成了家,是该多待些时日。”
长襄夫人呷了一口茶,她的声音轻悠悠的,如同茶面上升腾的那一团热气,“只是老二啊,你看这年纪也不小了,这次走了下次回家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知你性子清冷,但为欢不是旁人,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争取在你这次走之前,与为欢能有上一个孩子。”
老夫人说得毫不遮掩,倒是让商陆的耳根子热了一热。他有些不大敢望向了身侧的妻子,只朝座上道:
“儿子知晓。”
又随意扯了几句家常话,长襄夫人身子乏得紧,便挥手唤二人离开了。
谢为欢与商陆一同退出来。
她在对方身侧走着,因是心中有事,一直低着头未曾言语。她不说话,商陆的话更少,也陪着她一同沉默着,两人一言不发地往院子外走去。
“小心。”庾老夫人是戈阳有名的大好人,一生好善乐施,她的六十大寿备受重视,戈阳城里稍有些头脸的人家都收到了请帖。
谢家主却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屋中跪着两个女儿,一个不叫一个省心。
“郎主,这是误伤,珊儿又不是故意的,你别吓着孩子。”
“我吓她?我看是她吓我吧!”谢家主刚拔高了声音,又牵动未愈的牙床,凶脸扭曲成狰狞的模样。
谢唯珊缩着脖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看看她把九娘的脸划成什么样了!”谢家主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还是凶巴巴,“你还有脸哭了!”
谢为欢一直捂住左脸,垂眸不语,安安静静地就像个摆设,听由长辈们处置。
谢唯珊抽抽噎噎,“阿父,我也不知道会划到,我就是气不过,想打她一巴掌……”
谁要她故意显摆阿父要带她去庾府,是要给她谋好前程了!
这不是凑上前找打嘛?!
谢家主气瞪了谢唯珊一眼。
谢唯珊害怕地朝冯大娘子求救,“阿娘……”
冯大娘子恼了,从谢家主身边坐开,撇头道:“郎主,我看九娘就是没有这个福分!何必要在她身上下死脑筋呢!”
“你是故意的是吗?你们娘俩是故意的是吗?”谢家主指了指下头跪着的谢唯珊,又指着冯大娘子,“非要气死我不可!”
“反正九娘去不了庾府,庾老夫人大寿,可见不得这身带血光的。”冯大娘子坐直身子,“郎主你又不只有九娘一个女儿,实在不行叔伯哪里还有几个……”
这话简直戳到了谢家主肺管子,他捧着脸,里头的病牙又狠狠抽痛起来。
她并没怎么看路,也并未看到脚下的东西,身子就这样被低低的门槛一绊,所幸商陆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的小臂攥住。
隔着厚厚几层欢裳,谢为欢似乎仍能感受到自对方掌心处传来的温热,小臂不由得烫了一烫。她站稳了身子,低低地唤了句:
“多谢郎君。”
看着她站稳,商陆才收回手。
今日天色有些阴沉,低压压的云倾压下来,于男人的眉眼处落了一道云影。适才在母亲那里,他便见妻子一直魂不守舍,就连敬茶时的双手都是抖着的。虽不知她遇见了什么事,但见她这副模样,商陆只觉得一阵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