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潮湿的茅屋中。
墙角的水缸裂了道缝,用泥巴勉强糊住,缸底积着薄薄一层浑水。
灶台冰冷。
铁锅上生了厚厚的锈,锅沿缺了一块,露出锋利的边缘。
一个形如枯槁的老人躺在炕上,眼窝深陷,看不见半分光泽,只有纯粹的黑暗。
“娘。。。。。。吃药了。”
陈芸端着碗缓缓坐在炕边,那缠满麻布的右手舀起一勺浑浊药汤喂到老人口中。
这简单的动作扯动伤口,她眉间浮现出一丝痛意,却咬着下唇不敢出声。
“芸儿,别白费力气了。”
瞎眼老娘咽了一口药汤,喘息声宛若破旧风箱般响起,有气无力道:“娘的病自己知道。。。。。。再折腾也是白费力气。”
“娘,你说什么呢?”陈芸语气嗔怪:“二拐叔都说了,您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把药吃完就好了。”
老人苦笑。
她伸手将递到自己嘴边的药匙推开,问道:“又是赊的药?”
陈芸沉默,良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双溪村有个赤脚医生,因为早些年进山采药摔断了腿,所以被人称为二拐郎中。
这位郎中孑然一身,性格良善,为乡民们诊治时收取的诊金极低。
若是乡民们抓药没钱,他还经常向外赊。
久而久之,他的名号便在这十里八乡远扬起来。
“二拐郎中心地好,但人家也要生计,这药钱,以后得还上。”瞎眼老娘叹了口气,“眼下又到了缴纳皇粮的时节,咱们家两口人,便要凑六百斤稻米。。。。。。”
老人伸出干瘦手掌,摸了摸陈芸的脸颊,突然带着哭腔:“我的好闺女,这担子落在你身上,太重了些。”
屋梁上垂下一根草绳,挂着个破竹篮,里面装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
那是她们母女三日的口粮。
“娘,”陈芸眼眶发红,摇了摇头:“我不怕累。”
“我这个当娘的,这些年没帮上什么忙,反而一直在拖累你。。。。。。躺在炕上这些日子,我也想清楚了。”瞎眼老娘挤出一抹笑容,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般:
“我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