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此话,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段长明是给了谢泓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谢泓心里却明镜一般。
既无过错,又何来补过。况且这位国舅权倾朝野,已是成为某些人眼中钉,此刻提出意见的任丘却躲在后头,端的让他来出头。
若是事成,无他好处。若事不成,他又是会如同今日一样毫不留情地被推出去顶包。
谢泓从容地伸展了一下手腕,只将面前的茶盏推得远了些。
忽地道:“只是我这里亦有一问。”
“元辅您说下官不了解江南情况,任学士亦说江南无法提供足量布匹。”
“下官却是实实在在遣人去寻过。”
偏巧正在此时。
阁外传来通报,谢泓道一声得罪,先行离位。
叶采苓候在阁外,此刻递上一份账册,低声道:“路途涨水,属下来迟了。”
“无妨。”
谢泓接过账册大略一翻。
见上面数据详实,心里已定下来几分。
叶采苓又递上另一本册子。
“我去寻访江南织坊,与几位女工相识,关系变亲近后她们便与我讲了些现状。坊内盘剥情况令人吃惊,但若是只论布匹产能,织坊足可以完成兵士军需订单。”
“那这布匹产能,是否与天气有关?”
“只与成布种类有干系。阴雨天气易使丝线受潮,继而变得不易相互穿梭编制。故棉绸类纺织慢些。但军中若是换用以麻草材质织的粗布,却是不甚影响。”
她放缓声音,道:“麻草坚韧,且更易取得。”
“若是如此。”谢泓眼神一亮:“你便随我入阁去报。”
叶采苓略一顿:“此前未有过先例——大学士当真?”
她此刻唤谢泓官职,显然是有几分考量。
谢泓明白她心里顾虑,却温声鼓励道:“且放宽心,只是你亲去探访江南丝织,你去说便更有力些。”
“只是……我非朝臣。京中女官逢三年一选,此刻亦尚未开始选拔。”
下半句话她未提,但两人都通透,此刻却是听得明白弦外之音。
无官无职,又是女子身。她此刻入的是大周文渊阁,阁内诸位皆是重臣。
由一介草民上报,会否不妥。
谢泓却好整以暇地抚了抚官袍袖口,淡然道:“你随我入阁,你说的任何话便由我背书——便是说错,亦是我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