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声此起彼伏,日升于东,日落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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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真寺?阿爹怎突然要去那儿?”卿如意停了手中箸,嘴里还嚼着半只虾,嘟嘟囔囔。
卿德甫才下朝回来,身上尚未脱去正红色仙鹤补子官服,他浓眉一挑:“吃饭就好好吃饭,食不言寝不语,阿爹素日里是如何教你的?”
卿如意恹恹丢下虾壳,闷声应下。暗道好生无趣,宰相都这般死板吗?
“正好,我看你太重欲念,明日休沐,带你去宝真寺好好叩拜佛祖。”卿德甫撩袍坐下,拾起筷箸不迭往嘴里送菜。
卿如意:……
“怎么不说话?不去?”老父亲厉声看过来,卿如意撇嘴:“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吗?女儿谨记阿爹教诲。”
这回可把卿德甫噎住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端着个大人架子,语气却软了下来:“好了,此事就这样定下了。再过一个月就是你娘祭日,她生平最喜爱寺里的玉兰花,趁着花期尚在,采撷些回来,做成干花慰问她在天之灵。”
她往嘴里扒了口饭,掩住心中余悸。幸亏卿宰相没多问,她才穿过来没多久,压根不晓得这些陈年旧事。
“知道了,我明日也帮阿爹采花。”
她甜甜应声,卿德甫点头:“明日不要乱跑,女儿家家又未出阁,行事要有规矩点。而且你姑母长公主也要来,说不定你还能见着世子。”
卿如意目不转睛看着手中虾,颇有耐心拿箸头挑虾线,头也不抬:“一家人,为了阿娘的玉兰花同去宝真寺,也是再合理不过。”
“那自然是一家人,你和游世子自幼青梅竹马,说不定往后是亲上加亲。”
嫩白虾肉咕嘟掉于碗底,卿如意脸色黑得能滴墨:“阿爹,我能不去了吗?”
彼时,辞缘独自一人用晚膳,他仔细翻了翻菜,今日轻鸿倒是没有使手段。
家班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坐一块,唯独他一人缩于角落。
他却是落得个从容自在,一直默默观察的轻鸿反倒是沉不住气了。
自从这个青楼里的伶人来了家班,师傅所有的关注全被他抢了去。
“师弟可要好好练习,切莫因为输的太难看,反倒让他人认为是师兄不顾同门情谊。”
察觉到身旁空气一热,辞缘冷笑,到底是放弃做阴沟里的老鼠了,知道当面对质。
有点长进。
“若是我赢了,师兄也切莫怪师弟太过锋芒毕露,不肯顾及师兄脸面。”辞缘含笑对视,语气绵绵却好似藏了无数扎人的针。
他最为讨厌唱戏,对他来说,不过是逃生苟活的手段,从来都只是折辱。
但是为了她,为了将眼前这个看似精于算计,实则蠢笨一眼见底的蝼蚁碾死于脚下,他必须争。
一点一点抢夺,让其一无所有,付水东流,才是最残酷最快意的报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