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野的帐子不留窗口,灭了灯后伸手不见五指。
只余下沈歌卸下盔甲时那叮当声音,裴谳也趁机摘下了身上厚重狐裘。
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了,沈歌穿着一身中衣,尝试着往床榻那边挪了几步,摸到塌沿,她小心询问了一声,“殿下,你往里挪挪?”
“嗯。”裴谳清冷的声音传来。
沈歌自觉得尴尬无比,更是后悔她这愚蠢决定。于军营里厮混这好些年,见到男子她只当兄弟,就算见到那美艳娇娘,她也只是默默欣赏,当是姐妹,她以为她此生不会对人动情。
可未曾想,怎么今日见到这摄政王时,她竟然会面红耳赤起来。
沈歌躺在那塌上,满脑子都是裴谳扶着她时,薄红的面颊,玉一般的肌肤,忽闪的睫毛,还有那只扶在自己身上的修长玉手,沈歌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真是个登徒子,是个变态,她好像竟有些馋身边这人的身子……
若是能向军营里偶尔来探望的那些成双成对的夫妻一样,去吻上那琥珀似的薄唇和玉一般的脖颈,不知那会是什么滋味。
沈歌急忙捂上自己的嘴,紧皱眉头,翻了个身,背对着裴谳。
裴谳只觉得盖在他身上的被全被扯了去,小心翼翼地朝沈歌那边挪近了一些。
“咳。”寂静中,背后传来裴谳忍耐下的轻咳。
沈歌鼓起勇气,转过了身,这一转不要紧,她和裴谳的距离近到甚至可以感受到了裴谳的呼吸。
“殿下可是冷了?”沈歌一只滚烫的手顺着裴谳的袖子一直向下,一下握住了裴谳的手。
“新竹冷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帮她暖暖,你看,我的手热得很。”
裴谳只觉得手里的冰凉顿时消散,一只小火炉似的手掌搭上了他整个手,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心里的厚茧,裴谳也鼓起勇气来,他抽出手来,转而握住了那只手,“谢谢阿沈。”
他厌恶自己是个病秧子,也厌恶起自己肮脏的出身来。
若是他是个活得堂堂正正的少年郎,身边躺了一个如此率真的女子,他是否就能心安理得地再进一步,他是不是就可以紧紧环住她的整个人,而不是一只手……
“第一次有人叫我阿沈。”沈歌轻声呢喃了一句,就睡了过去,她向来想睡就睡,从不愁会失眠。
天将明时,几声鸡鸣叫醒了沈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心里裴谳的手还牢牢握着她的手。
沈歌借着微光看着裴谳紧闭的双眼,这场景就好似新婚当晚一般,沈歌忍不住去触碰裴谳紧皱的眉头,也不知裴谳做了场什么噩梦,才会神情如此痛苦。
“阿娘,好冷。”裴谳梦里说着。
沈歌将另一只手也搭在了裴谳的手上,虽然裴谳身上的寒气已经把她冻得都有些发抖了。
她真想象不到,究竟是怎样一个母亲会做出给亲儿子下毒的事来。
这样一位阿娘,裴谳还在梦里念叨做什么?
沈歌看着裴谳微颤的睫毛,就又贴近了一些。
“好冷。”裴谳继续呢喃着。
沈歌就凑到了他怀里,企图用整个身子的热量给他暖和一下。
“殿下,到时辰了,该起了。”移山翻开帐子后,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赶紧合上帘子。
殿下离开京都时,未带宦官,他和填海本是禁卫军里选出来的贴身侍卫。于服侍人这块可没有宦官熟练,见到将军未穿外衣也是大不敬!
“殿下,将军,移山是无意撞见,什么都没看到,跪请将军和殿下原谅!”
裴谳这才悠悠睁眼,他低头看着怀里只穿着中衣的沈歌,他的一双手都被沈歌紧紧握着,两人四目相对,裴谳喉结微动,沈歌先松了手。
“殿下一直喊着冷,我就……”沈歌不知该说些什么。
“多谢将军。”裴谳费力撑起身子,将狐裘搭在了身上,“门外那个冒失的,还请将军责罚。”
“无妨的,这有什么可责罚的?”沈歌笑了笑,转过身去,对着门帐外喊了一句,“移山,你起来吧,无妨,早上我伺候殿下更衣,你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