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确实存了挖人的心思,临走前再三叮嘱种葺:如果能和陈国达成共识,一起对付孙坚,那最好不过;如果不能,那也无妨。此行的首要目的是探听虚实,拉拢出逃避难的三公九卿,想办法让朝臣南下,前往荆州。
听完属下的汇报,刘昀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许。
一直以来,都是他孜孜不倦地挖未来各个势力的墙角,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也有锄头挥到他的眼前。
很合情,很合理。合理到——刘昀开始回忆刘表帐下有哪些有用的人才,能让他也挖一挖。
来而不往,非礼也。
黄忠,魏延,文聘,甘宁……这几位在入蜀入魏入吴之前,都曾在刘表的麾下。
刘昀在心中准备好了无数把小锄头,每想到一个人名,就丢下一把。
“刘景升派来的使者,就这一人?”
刘昀收回思绪,询问下属。
“是。”下属将种葺一到陈国就被抓起来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听到那么乌龙的事,刘昀沉默了许久,轻笑出声。
没想到为了减少疫病危害而制定的卫生守则会起到这种作用,虽然有些好笑,但也提供了现成的理由。
一个月后,荆州的刘表接见了陈国的使团,看到了……被捆成粽子的种葺。
刘表压下心中的惊怒,冷冷道:“几位如此行径,是欺我荆州无人?”
“不敢。”徐茂随意拱手,似笑非笑,“此人一进陈国,就在城门口闹事,大肆嚷嚷着自己是刘荆州派来的使者。我等皆觉得此事有诈,定是有人假冒刘荆州之名,败坏荆州刺史的声誉,便捆了此人,来让刘荆州辨一辨。”
刘表:“……”
原本准备发难的刘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立即瞪向种葺。
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密行之”,这厮竟然一进城就嚷得满城皆知?
种葺心里苦,又顾忌着刘表的怒火,不敢出声,只自以为隐蔽地朝刘表使眼色。
徐茂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并不戳破,只趁着刘表心神不稳的时候,冷不丁地调转话锋。
“——原以为这是有心人的挑拨,可听刘荆州方才所言,似乎并非如此?”
刘表如何能认?认下这句话,就等于向其他人宣告自己对陈国的挑衅,要是再抖出一点别的,他刘景升的脸还要不要了?
刘表立即让人收拾茵席,请使者入座:“是我误会了使者,还请使者息怒。”
接着斟酌语句道,“此人是我南郡的一名从史,半年前从长安而来。在陈国喧哗闹事……并非出自我的授意。”
刘表说的这些话极为刁钻,每一句都是真的,却又每一句都充满暗示,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他确实没派人去陈国“闹事”,他只是派对方去陈国打听虚实,挑拨陈国和孙坚的关系,趁机游说拉拢朝臣而已。
哪知道种葺如此没用,不但惹怒了陈国,还连带着他也落了脸。
徐茂跟着刘昀那么多年,什么语言陷阱没见过,完全不吃刘表的那一套。
“不管是不是刘荆州授意,此人在我陈国境内闹事都是事实。”徐茂示意部下把“粽子”丢下,朝刘表拱手,“此人在我陈国随地秽污,按照王国律令,当罚半贯小钱。如今人已送到,还请刘荆州缴纳罚款,也好叫在下回去交差。”
半贯钱并不算多,别说刘表,就算对种葺这种百石属官,也是能够不痛不痒掏出的数量。
然而,正因为钱的数目不多,这件事才更加丢脸。
更让刘表震惊的是徐茂刚才说的前半句话。
“随地秽污”……这厮竟然还在陈国随地秽污?
秽污作为名词的时候,指的是不洁之物,常用来指代“粪便”。
徐茂将这个词用作动词,那意思岂不是……
刘表猛地转向种葺,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因为在陈国吃了好大一个苦头,加上被人套光了话,心里发虚,种葺从进门的那一刻就打算装死,半句话都不肯说。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陈国的人都这么阴损,坑他不说,还故意用这种有歧义的说法,引起刘表的误会。
刘表和其他人的目光太过诡异,种葺受不了这样的“万众瞩目”,一张脸憋得通红:
“不要胡言乱语,我只丢了一个煎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