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北京昌平小汤山镇附近的温泉山庄进入了淡季,但温泉山庄依然邀请到养生专家讲出了夏季泡温泉的十种好处。改革开放已经步入四十年大关,而民众对养生保健的热情愈演愈烈。在昌平线地铁站和高速立柱广告牌上,随处可见“养生重在养心”的温泉山庄夏季促销折扣活动。
周日上午,昌平警方接到拾荒工人的报警,称在昌平区小汤山镇温榆河附近的河道外发现一具女尸。经初步勘查后发现,死者胸腔处曾受到钝器锤击伤害。现场的身份证件显示,死者章燕霞,1971年出生,户籍地为四川省泸州市,死者户籍名下没有配偶和子女,劳动关系在昌平一家民营肥皂厂。
周末自驾出游的市民们返回市区,将路段拥堵得水泄不通。警车已经驶入应急车道,年轻警员将一个物证袋递给区分局刑侦支队民警苏天明:“苏哥,我们在死者随身携带的碎布兜里还发现一本献血证,献血时间是前一天的7月13日。”
苏天明接过了那本献血证,左右端详了起来。上面的献血记录写着800毫升,地点是海淀区中心血站。
傍晚时分,紫竹桥附近的烤肉店人声鼎沸,大学城的社团学生们三两成群,在此畅聊聚会。苏天明急匆匆地走向二楼靠窗的位置,那里已有人等候。
“抱歉,颜大警官。”苏天明从背后拍了他一下,急忙为今天的迟到致歉:“知道你日理万机,今天吃饭还等了我这么久。嚯,你怎么自己喝上了?”
“你从警校起就有迟到的老毛病,早习惯了。”颜宁笑起来,丝毫没有因等待而不悦。
“你们海淀发展得好啊,看看这些青春洋溢的学生们,这才叫祖国的花朵呢。”苏天明环视着周围餐桌的顾客,眼睛里充满对青春时光的憧憬:“我这一路过来,什么外国语言类大学、理工国防类大学、航空航天类大学,真是欣欣向荣啊。”
“可这些年,各校区不还是要向你们昌平转移吗?”颜宁把菜单向苏天明推了推,举起手中的啤酒:“怪不得你要把吃饭地点选在大学城附近,原来是为了追忆读书时的青葱岁月。”
“现在可追不动喽。从昌平到海淀跑了两天,就够我受的了。”苏天明埋头在菜单上挑选着蔬菜,不久前的核磁共振检查出他腰椎间盘突出,还没来得及静养,就又赶上这起小汤山河道的案子:“要不是来中心血站查案子,我才不会跑几十公里来海淀和你吃饭。”
等候上菜的过程中,苏天明向颜宁简单介绍了这起案子的最新线索。死者章燕霞,生前在昌平北七家附近的出租房内独居。尸体发现的河道附近是块待开发的荒地,平日聚集了不少拾荒工人,不仅社会人员鱼龙混杂,而且距离最近的监控探头也在四公里开外。现场还发现一根疑似凶器的木棒,上面至少留有五个人的指纹,但在指纹库中比对后一无所获。
颜宁打趣道:“那你不去调查她的社会关系,还有心思跑到海淀来和我吃饭?”
“调查了啊,当然调查了。”啤酒上来了,苏天明猛地灌进去小半瓶:“但在调查社会关系的同时,我们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这位死者曾在本月中旬献过一次血,所以我今天来你们区的中心血站做走访了。”
“你的意思是说,工作地和常住地都在昌平的死者,不久前跑到海淀区来献血?”
“没错,而且是800毫升。本来挺光荣无私的事情,你说说现在搞的。”
“那你在血站查出什么线索来没有?”
看着端上来的蔬菜拼盘,苏天明忍不住夹起五花肉上了烤架:“不算有效线索吧,我们追踪了血液的去向。13号献完血,14号血液直接送入了北三院。本来常规的血液订单没这么快输送到的,但当晚医院恰好收治了一个遭遇车祸的患者,这800毫升AB型血正好派上用场。”
原来,13号下午四点多,晚高峰即将开始。西三环北路辅路南向北通往紫竹院路方向的岔路口,一位成年男子被一辆货车撞飞。货车司机名叫骆义,他当时原本顺着辅路往北开,但在右拐时发生了惨剧。而这名受伤男人,当即被送往北三院进行抢救。
“根据今天的线索,章燕霞13号晚上来到血站献血,就是在车祸发生后的当晚。我们正在调查她的社会关系,看看是不是有意外发现。”说到这里,苏天明想起了什么:“对了,血站为了鼓励献血,还发了100元手机充值卡和300元补贴。”
“你怀疑死者为了补贴才去献血?但昌平中心血站也有补贴发放,她没必要大老远出现在海淀。”啤酒已经开到了第二瓶,颜宁缓缓倒进了苏天明面前的杯子:“你们还是得调查她的行动路线与这起车祸是不是巧合,以及和肇事者还有受害者的社会关系。”
“这个当然。我们正申请跨区协查肇事者所属的汽运公司,但受害者不可谓是福大命大。”苏天明端起了酒杯,回忆起在病房里看到的情形:“这个受害者名叫袁良,是做软件开发的,当天正抱着硬盘去找甲方。硬盘已经在车祸中毁坏了,但好在人经过了抢救,脱离了生命危险。”
邻桌好像是某所大学社团的生日聚会,不知在聊些什么,学生们爆发出了会意的大笑。在开怀大笑中,颜宁一时间没有听清:“你刚刚说,受害者叫什么名字?”
“袁良。”苏天明字正腔圆地复述了一遍。
“袁良。”颜宁放下酒杯,喃喃自语着。邻桌生日蛋糕上的烛火明明灭灭,很快在颜宁的眼睛前蒙上了一层雾。
第二天下班后已是五点半,这个季节的北京天色还亮着。颜宁身穿便装在斑马线前等候着红绿灯,附近的大学生们已经下课,热热闹闹地走出校园。
颜宁捧着刚从公安局外买到的鲜花来到医院,按照苏天明提供给他的病房号来到普通病房门前。透过窗户向里看去,一个男青年正安静地坐在病床上望向窗外。
敲了敲门后,颜宁走了进去,病床上的男人闻声看向了自己。七八年未见,他还是那幅少言寡语的倔强模样,和颜宁记忆中的青春时期并没太大变化。
颜宁向他走去,把鲜花放到了床头:“阔别多年不见,我来看你了。”
袁良疑惑地盯着颜宁,眼神中的复杂情绪很快云消雾散:“颜宁?”
“是我。”颜宁笑了,那是久别重逢后的欣喜:“自从你离家出走,我就再也没有你的消息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很期待重逢的这天。”
“我也是。”袁良挤出一丝笑容,勉强从病床上艰难坐起。
这是一对昔日童年时期形影不离的玩伴,他们回忆起了2009年以后的这崭新十年。从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到即将而来的第七次,人潮如海的中国南下东进地在他乡与故土间迁徙;从通信行业正式进入3G时代到势不可挡的5G潮流,昔日让运营商赚得盆满钵满的2G彩铃业务早已退出历史舞台;从逢站必停的绿皮火车到畅通无阻的高铁,几经提速的交通铁路网像极了步履不停的发展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