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伊娜说道:“如果史队知道在他离去十多年后仍有人孜孜不倦的寻找线索,那他一定很欣慰。不过颜宁,你出京真的没问题吗?”
“我只是被责令退出9·9案的侦查工作,并没有被停职,更没有被限制出京自由。不出意外,月底咱们都要为70年大庆做准备。”
“还是小心为好,毕竟史队当然也经历过被举报这么一遭。”
返回市区后,林伊娜带颜宁来到了热闹的怀远夜市。
坐在露天的矮桌旁,颜宁终于说出他此行的来意:
“林警官,我想找回艳艳。”
然而,林伊娜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这个请求。她说回艳艳是个命苦的孩子,父母双亡后被奶奶送到福利院,8岁那年又遭遇了溺水,从此性情大变。
听说当年回艳艳回到银川后,市精神卫生中心的人来福利院做过鉴定,说这孩子是受到刺激后神经系统失调,开了些利培酮的药物就走了。后来到了青春期,她的语言社交功能都比同龄人发育得慢很多。
林伊娜还说道:“好在她读中专后学习了按摩技术,目前在养老院给特殊人群做基础护理,她嫁的老公也是一位患了小儿麻痹症的残障人士,但无论如何总算是有了平静的生活。我看着她一路长大,实在不建议你再去掀开她往日的伤疤,这是对她的二次伤害。”
颜宁很能理解林伊娜的顾虑。吴霜和回艳艳这两个女孩曾经共同生活过六年,如今的境遇却是天壤之别,颜宁也不知道该去感叹命运的不公、还是该惋惜自己此行的徒劳。
“那当年的带队老师叶心妍呢?她跟回艳艳的感情应该很好。”
“是的,从夏令营回来之后,回艳艳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就连空降的新院长也无可奈何,一直是由叶心妍陪伴着回艳艳。”
“那叶老师在哪里?警方找到了吗?”
“史队2005年找她的时候,她已经辞职回老家永宁县做小学老师,但她对辞职的原因闭口不谈。后来我也找过两次,她的态度很强硬,总说请警方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那叶老师辞职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2005年的春夏之交递交了辞呈,离暑假还有一小段距离。很多孩子们哭着挽留叶心妍,她也有些不舍得,决定教完这一个学期再走。”
“2005年的暑假,就是林玉华在北京遇难的时间;而春夏之交,不正是林玉华要向公安打听吴文雄去向的时候吗?”颜宁想道。
当晚,林伊娜带颜宁来到了黄河二桥,夜晚的河岸传来阵阵冷风。
在这个异乡的夜晚,颜宁突然想起那一封封被锁在铁皮盒里的信件,吴霜曾在每封信件的开头都写道“袁良哥哥展信安”。
有几次,颜宁曾偷偷瞥到过文字的内容,都是吴霜以日益亲密的口吻汇报自己的现状。
在2002年秋天,吴霜曾这么写道:
“我已经回到银川啦,医生检查过身体没出大问题,袁良哥哥请放心。听说你上次考试又拿了全班前五名,真为你高兴!对了,这周我终于跟传达室大伯求了情,他同意替我保管袁良哥哥的信件,这个大伯人很好,我的信件被保管得很安全,不会被其他小朋友们错拿。”
这是吴霜在暗示袁良,她现在在福利院的生活很稳定,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能以这个地址进行书信往来。而袁良小学的成绩之所以非常出色,是因为他在来北京前就曾读过一次小学五年级。
在2003年春天,吴霜曾这么写道:
“袁良哥哥都已经升初中啦?谢谢你给我寄的照片,让我看到北京那么漂亮的中学。听你说那个颜宁哥哥人很好,但是你们住在一起,他不会偷看我们的信件吧?挺不好意思的。”
这是袁良曾用照片暗示了吴霜他所在的中学名字,同时吴霜还让袁良警惕颜宁,务必要以保密为重。
在2003年冬天,吴霜曾这么写道:
“总听你说那家米线店的趣事,看样子曼姨真的很受孩子们的喜爱呢。只是我在福利院都没尝过米线的味道,只能请袁良哥哥多为我吃几口啦。下次你再过去,请替我向曼姨问好。”
这是袁良和吴霜沟通着石彩屏在北京的近况。甚至,就连袁良当年破格升初中的那场“见义勇为”都是石彩屏一手策划的。
在2004年夏天,吴霜曾这么写道:
“最近福利院新来了一对收养人夫妇,他们的教养很好,而且在银川和北京两地都有房子。如果我能被他们收养,那就可以和袁良哥哥在同一座城市啦。袁良哥哥,我想去,可我要怎么办呢?我已经快14周岁了。不过我曾听到那对夫妇的女儿魏明月也是14周岁时意外去世的。我很同情那对夫妇,如果我能替代他们的女儿就好了,也能为他们抚平内心的伤痛。”
这是吴霜暗示袁良她发现了合适的目标,并传递了“她想要”的意愿。从此,袁良在北京替她打听好了魏明月的性格、爱好、打扮,并帮助吴霜以“替身”的身份成功进入这个中产家庭。
颜宁望着滔滔不绝的河水,只觉得胸腔憋着一股气,久久堵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