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道:“醉酒的偏说自个儿没醉,我看白衣服的才是病入膏肓。”
白翎微微一笑,说:“我们记性都不好,来请大师看看。大哥,叶家的搜魂术很厉害么?”
“当然!喏,你瞧好吧。”
护卫一努嘴,只见一名眼歪嘴斜的男子在家人搀扶下,坐在搜魂师对面。
和男子同行的老妪抹泪道:“神医啊,求你救救我儿,他一觉醒来,把怎么摆正脸给忘了!”
搜魂师道:“好,如此症状颇为少见……病人睡前吃了什么不寻常之物么?”
“我儿行善积德,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怎么偏偏是他发忘症?苍天啊!”
“病人的祖上是否有忘症发作之人?”
“他身强体健,绝对不是体格的问题!”
“……病人以前发作过吗?”
“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老妪哭天抢地,答非所问。与此同时,白翎眼尖地发现,被老妪带来问诊的儿子面部鼓动,好像在和搜魂师使眼色。
搜魂师道:“明白了。婆婆你稍坐在此,且看我施法。”
说罢,他拿来一样东西:每桌必备的长颈净瓶,瓶中插柳。搜魂师折下一片柳叶,把叶心细细地剖开一线,二指撑开,便可从孔隙视物。
而后,搜魂师以柳枝沾取瓶中水,向前甩动。飞溅的银色液滴未落在儿子身上,却落在母亲身上。
老太太“咦”了一声,搜魂师透过叶心看向她,爆喝一声:“呔!”
霎时间,老妪浑身一震。搜魂师维持着借片叶、观外物的姿势,不过双目泛白,似已看到了另一重世界。
护卫大哥兴奋地说:“好好看、好好瞧哈!大师进入阿婆的心境了。”
白翎:“心境?”
“对,他在梳理阿婆的记忆呢。看来真失忆的不是小子,而是老娘!看她讲话驴头不对马嘴,怕是忘了怎样聊天吧?偏偏得了忘症的人,根本不记得‘对’是怎样的,更不会认为自己有‘错’。要想让他们意识到自个儿病了、来这看诊,实在难啊!这小子倒是机灵,他一装病,不得急死老娘?自然来找搜魂师了。”
白翎边听边点头,又问:“那大师撕开的叶子,就是《片叶搜魂真迹》的‘片叶’?原来是这样操作的……神奇。不过道理是什么啊,随便一片叶子都行吗?”
“嗐,你这公子,还挺刨根问底。”护卫大哥道,“当然要神树的叶子才行喽。你看神树庙的大柳树,活了几千年,喝饱忘川水,绝不是普通的叶子能比的!”
白翎:“所以瓶子里装的,也是忘川水?”
“没错儿!虽然霁青河的灵泉被留在霁青山,但听说河深处啊,还有一条河下河——那就是藏起来的忘川啦。叶家厉害,能取忘川水,就成最后的搜魂族啰。”
白翎注视着台上,搜魂师的双手在空中划动,如同纺绩织布。老妪的儿子不再龇牙咧嘴,在旁求神告佛。
不多时,老妪往旁边一倒,被他接住。男子喜出望外,忙向搜魂师道:“多谢大师!大师辛苦了!”
他留下诊金,背起沉睡的母亲,慢慢下台。
护卫忽然问白翎:“公子,我看你脑瓜子灵光得很啊,你忘了啥?”
“我吗?我是来检查有没有忘记的。”白翎笑了笑,说,“毕竟忘记本身,也会被忘记。所以,以防万一嘛。”
台上多出了一个空位,轮到他们了。白翎带着裴响登台,因自己的问题较小,先请搜魂师查验。
出乎他意料的是,搜魂术竟然失效了——在忘川水沾身、搜魂师从叶心看来的刹那,白翎毫无所觉。
搜魂师也是一愣,立即换了片叶子。结果还是无效,于是再洒一遍水。
终于,在搜魂师满头冒汗、准备跟同僚换个座位时,白翎笑道:“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