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声巨响传来,地下空间的一角轰然坍塌。磅礴的紫炎铺天盖地地涌出,与大片的碧水青风纠缠不休。
紫炎自然出于顾怜之手,背负剑轮之人雄踞其上;水泽则似凌空的深渊,驾鹤置身其中。
随着电闪雷鸣,她时而是长裙人形,时而是庞大到占据整片幽潮的蛇影。
偃鸣立于飓风中心,犹想开口施咒,却因棋盘造就的壁垒被打破,被衣眠一眼发现。
衣眠瞬间张开了沉音领域,罔顾力乏,道:“百年前就是你小子突然冒出来阻击我!那时候吃的苦头还不够吗?要不是你,本座绝不会错过……受死吧!!!”
当年伪装成“尹真”的展月老祖知道若放衣眠去往兰林、和白翎一行人交锋,整个展月一脉的三代都将不复存在,于是临时对偃鸣下达指令,命他驰援诸葛悟和林暗,阻拦衣眠。
彼时情急,顾不得偃鸣的功法被衣眠克制,战况十分焦灼。三人一魔打了个天昏地暗三月无光。
正是由于偃鸣的出现,阻拦了衣眠的脚步,导致他错过了妹妹生前的最后一面。
敌人相见分外眼红,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衣眠大喝一声,正欲飞跃而出,却被一只紫光荧荧的手按在肩头。
衣寐说:“哥哥,阴阳契更重要。偃鸣道君不过是受人指使,别管他了。”
这几句话的功夫,白翎和裴响已经逼近两界的裂隙。偃鸣和驾鹤先后归位,回到是非身前,拦住了他们。
两大妖王身上,各有负伤。白翎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顾怜,却见那人背过身去,悄悄地咳嗽。
能以一己之力挫伤两位妖王,决不是区区一具剑影分身能做到的。或许,真正的剑影分身远在新河郡,一路与他们同行的,其实是顾怜的本体。
是非咬牙喝道:“死守裂隙,守住!只要撑到裂缝关上,我们即刻回道场!”
驾鹤却白了他一眼,道:“别想了。”
是非:“你说什么?!”
驾鹤刚跟顾怜撕破脸,此时神色也不太好看,道:“我说你别做梦了!是非,这么多年了,真当我会听你的调令吗?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把道场彻底腾空!”
“腾……你的意思是架空?!”是非抹了把脸,龟缩在一个聚宝盆状的法器里,瞪着她道,“你对道场干了什么!”
“不是我干了什么,而是阿玉干了什么——咱们三个都在外头,道场不就只剩下她一位道君了吗?哈哈哈哈哈!”
驾鹤仰天狂笑,突然一掌打在他胸口。
是非旋转着飞了出去,与此同时,白翎和裴响一起越过了阴阳之交!
在踏入彼世的一刹那,难言的冷寂漫上心头。白翎打了个寒战,就是这个瞬间,魂魄涌出了肉身。
他已经体会过好几次灵魂出窍的滋味,但都不如此刻,没有任何阻拦与波折地脱离了躯体。
好像他不是分离了灵与肉,而是仅仅褪去了一件外衣。
死亡的阴气近乎温柔地覆上来,白翎感觉和置身水中似的,不自然地运动了一下。他依然能说话,不过字字皆像回音,在遥远的山谷回荡。
“阿响?”
白翎忽然发现,黑暗无边无际,仅剩他一人在此。他回头望去,才发现自己一念之间,已经飘出很远——阳间的温暖和光明缩成了一个白点,分不清在他身后还是上空。魂魄急于回到归宿,前行亦是下坠。
不过他看见了,看见了裴响为何止步不前。
阴阳裂隙所剩的空间太少,裴响不得不一手护着白翎的躯壳,一手撑住不断弥合的裂口。银丝暴涨,如密密麻麻的缝线涌出,却不是将开裂处补好,而是将它进一步撕开。
胜雪的银光里,几条细线不断延伸,最后只有一条,缠上了白翎的指节。
他明白,师弟在拼尽全力,为他保留后路。白翎立即转身,紧握着手中一缕银丝,毫无顾忌地奔赴幽冥。
据顾怜所说,触及禁制只须深入一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