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冬梅看得清楚,他们是刘三娘和太子杨琮。见二人鬼鬼祟祟,崔冬梅不禁捏紧了拳头。早前那股子不安,可千万不要应验在这里才是。
哪知,世道偏生不眷顾她崔冬梅。越是不希望什么,越是要来什么。
只听男子疑惑道:“你此前之言,是何意?”
女子笑道:“殿下欲稳坐太子位,将来得登大宝,这一位太子妃确实不能。崔二娘子在京都风评如何,料想殿下知晓。试问,这般女子,若成太子妃,于殿下有何益?殿下莫要忘了,成王,定王府上女眷,不是世家出身、父兄身居要职,便是自身聪慧机敏、可堪大任。”
男子似思索一番,“诚如你所言,崔二娘子心无城府,娇纵任性,难堪大任,可,她出生河间侯府,姐夫更是南阳郑氏长子,不容小觑……”
听到这里,崔冬梅顿时双手寒凉。朔风透过窗牖,吹到手掌。她不紧不慢,维持着贵女风度,喝茶。
滚烫的茶汤落入咽喉,一股热流,顺经脉遍布全身。至此,她堪堪找回一点气息。
一时又听男子道:“既如此,我和冬梅从小的情谊,总不能说变就变,还需商议商议,不可急躁。”
女子:“殿下是个念旧之人,我知道。殿下对崔二娘子的情谊,我也知道。我刘三娘不是小气之人,待我成了太子妃,请圣旨封崔二娘子做个侧妃。届时,四角俱全。”
自己的命运,就在旁人的三言两语之间敲定,涌上崔冬梅心头的,却不是愤怒,而是无边的心伤。
从前,她崔冬梅和太子说好,时机成熟,就请圣旨成亲。
成亲,以她河间侯次女的身份,自然是太子妃。
而如今呢,在刘三娘三言两语之下,太子妃成了太子侧妃。不仅如此,她崔冬梅一个贵女,做个太子侧妃还是托她刘三娘的福。
心中最后一丝理智尚存,崔冬梅只想知道,太子杨琮如何答复。
隔壁雅间,并未立刻传来声响,端的是无边寂静。
随着寂静延续,崔冬梅的心,渐渐暖和,似平白得了一件狐裘披风。
她张张嘴,想要给一旁守候的丫鬟一个笑脸。想说,你瞧,他还是在意我的。
却不料,笑脸还未张开,庆贺的眼神还未发出,便听太子低沉的嗓音传来。
“你如此识大体,重体面,一定是个极好的太子妃。崔二性子不好,就难为你多操心了。”
小娘子张开一半的笑脸,霎时间凝固。一双如水的眸子,缓缓蓄起泪珠。映照窗外风雪,更显娇俏可人。待泪水蓄满眼眶,小娘子方才记起自己失态,抽手拭泪。
她是贵女,自当有骄傲。
为个心中有旁人的男子流泪,仅此一次,再不能有。
如此告诫自己,可泪水不听人使唤,越来越多,似永远没尽头。
有些累,她缓缓起身,走到窗户跟前,将半开的窗户全然打开,任凭风雪袭来。
冬月的雪,真大啊,大得眼花,连一街之隔的分茶铺子,也看不清楚。
小娘子伸出手触碰雪花。那六角花瓣许是知道眼下这个痴心人,心寒意冷,纷纷飘过来温暖她。
落于手心,顷刻即化。雪花用命换来的温暖,不过是越发冻人。如葱般的柔荑,指尖通红,宛如兔子的眼睛。
说起兔子,年少时分,尚且有一则趣事。
太子刚刚过继之时,他一个外人,跟着本就不被家族爱护的养父,日子过得艰难异常。那时候,他时常随养父一道,来崔冬梅家中玩耍。
也不知是哪年哪月,他使人送来一只兔子。红红的眼睛,毛茸茸的身子,很是可爱。
崔冬梅一直当宝贝养着,每日喂食喂水,更是搭建房屋,一日三次探望。惹得大姐崔秋阳都说,有了这只兔子,二妹乖顺了不少。
确实如此,日日忙着照看小兔子,哪里有时间胡闹。
饶是精心养护,小兔子还是在一场风雪中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