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再磨叽下去天就黑了,信不信我把你俩揪起来扔过去。”门外的桑进冲着帐篷怒吼道。
帐篷里的人皆被吓了一跳。何令容迷茫的眼神变得坚定,她推开为她梳理头发的母亲,毫不犹豫地朝外走。
礼数规矩是有权势的人制定的。与其心惊胆战地迎合对方,等着对方评判她是否失礼,不如随心而为,她乐意自己什麽样就什麽样。无论将军对她的外貌有何反应,那都是将军的问题。
若是被判了死刑,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咒骂将军是个残暴的畜生,而不是自责失礼,才让将军如此不满。
“容儿!”妇人的喊声没有拦住何令容的脚步。
因为担心桑进发怒,她只好快速扶正自己的发髻,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连忙跑出去追上何令容。
桑进白了两人一眼,走在前面带路。
妇人唯唯诺诺地跟在桑进身后,十分守规矩地低着头往前走,只敢看着桑进的脚,绝不会东张西望。
何令容看到母亲这副模样,心里有些难受。父亲常年在外行商不着家,母亲和诸多姨娘一样要看主母的脸色行事,那时的母亲就总是这麽走路。
后来主母病逝,父亲没有续弦,而是接连纳了许多房妾室。母亲是众多妾室中第一个生下男儿的,从那以后,母亲就挺直腰杆走路了,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势。
如今父亲生死未卜,弟弟被土匪所杀,没了依仗的母亲再次失去了她的脊梁骨。
从没把女儿当做依仗的母亲,现在迫切地想利用女儿成为将军的岳母,从而找回丢失的脊梁骨重新直起腰来。
可惜,这麽多年来母亲从未照拂过女儿,女儿也不打算成为她的依仗。
何令容收回自己心疼的目光,她哪配心疼母亲,母亲还可以利用她,而她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桑进,不对,该改口称桑都尉了。”副将武瑾呲着一口大白牙,欢快地朝桑进跑来。
武瑾、武瑜姐妹俩和桑进的关系一直处得不错,听说桑进升职成了都尉,她这就来向桑进道贺了。
桑进也笑着回应:“还是比不上副将大人官职高,你是听到好消息专程来给我道贺的?”
武瑾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完全不守规矩的何令容从出了帐篷后,就疯狂转动眼珠子四处观察,沿路所见皆是女人。穿甲胄的士兵是女人,抡锅铲做饭的是女人,为伤者治病的军医还是女人。
眼前的桑进被人称作都尉,桑进都尉身边的人是副将大人。
女人可以参军?女人可以做都尉?女人可以担任副将?
在昌新长大的何令容从不知道女人能做这麽多事情,她以为女人只有卖身为仆,以及成为男人的妻妾这两条路可选。
她望向母亲,母亲和她同样疑惑,随即又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眼神。
像鄙夷,又像轻视。
失去脊梁骨、唯唯诺诺的母亲怎麽敢鄙夷轻视两个身居高位的将领?
一行人来到将军的营帐外,向门口的守卫示意之后,副将武瑾被率先请了进去。
武瑾在里面待了还不到六弹指的功夫就出来了。
她一出来,桑进就抓着她问道:“好啊,你骗我。你根本不是专程来给我道贺的。”
桑进和武瑾同时求见,两位将军却先见了武瑾。显然武瑾是带着任务来的,给她道贺是顺路而为。
“下次一定。”武瑾如灵活的鲤鱼,稍微一闪就躲过了桑进的魔掌。
桑进也有任务在身,暂时不能抛下两个俘虏去追武瑾,她对武瑾说道:“下次你们姐妹俩一起来。”
“好!”武瑾应道。
话音一落,门口的守卫掀开帘子,示意桑进可以带着两个俘虏进去了。
“将军。”桑进向冯争和应无双抱拳。
妇人尚未看清两位将军的面容,就恭恭敬敬地向两人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何令容则是呆呆地站在那,看着两位身着皮甲、气度不凡的将军,内心惊骇不已。
女人甚至可以成为将军!
“不用行此大礼,快起来。”冯争看着朝她下跪的妇人,不禁头皮发麻。
妇人被冯争扶起来站定,听见女人让她免礼的声音时,她还以为将军帐中有女人伺候。这一抬头,她的脑海里轰得炸开,只剩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