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抱着男童的妇人抢在少年之前开口回答,眼神中满是哀求。
男童盯着桑进腰间的水囊,对着妇人说道:“娘,我想喝水。”
妇人正想开口为自己的男儿索要水囊,桑进已经解下腰间的水囊,大步走到角落里,递给了少年。
少年接过水囊,打开后便大口大口地灌进嘴里,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方才妇人说的那些话对桑进来说毫无用处,奖励要给有功的人。
“娘,我渴。”
“乖,让姐姐先喝,姐姐喝好了就会把水囊给你了。”妇人摸着男童的脑袋安抚他,用眼神示意少年快点把水囊递给弟弟。
少年对此视而不见,将水囊里的水一饮而尽,一滴也没留下。
桑进继续问道:“被关起来的这些天,你可有什麽发现?”
“官匪勾结,这寨子里的土匪和丘仓县的男官是一夥的。”少年舔了舔嘴唇渗出的鲜血,眼神里满是冷意。
“你可确定?”
“千真万确。”
这间破柴房四处漏风,并不隔音。而且土匪们做什麽事情说什麽话都不避人,少年都能听个大概。
“刚被抓进寨子时,有两个土匪当着我们的面说,这次劫来的货物多,得赶紧分出大半给县太爷送去,可不能误了时辰。另一个则抱怨,每次都这样,狗官只需派人过来传话,打劫的苦活累活都是他们在做,拿的钱财却大半都进了那狗官的腰包。”
原来,丘仓县的男县令为谋取私利,豢养土匪,将其当作敛财的工具。土匪们依照男县令的指令,时常在要道设伏,打劫过往的商人和百姓。一时间,商贾受限,百姓也苦不堪言。
男县令却借此机会,以剿匪之名向百姓加收赋税。百姓们无奈交了税钱,以为能过上安稳日子。男县令收了钱便佯装派人剿匪,实则是带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去给土匪们送钱,让他们休息一段时间。
如此一来,丘仓县表面上恢复了平静,百姓们以为是自己交的税起了作用,对男县令感恩戴德;朝廷则认为男县令剿匪有功,还会对其进行封赏。
等男县令手头拮据,觉得钱不够花时,便会故技重施,让土匪继续为祸乡里,自己再趁机收税剿匪,如此恶性循环,反复盘剥百姓。
“这便是养寇自重。”
山阴县县衙,邱仙媞和应无双、冯争对坐在桌边。
官养土匪,匪助官虐的事情在夏池国里并不少见,丘仓县有,以前的北疆有,甚至是京城也有这样的情况。
邱仙媞上任县令后,费了好大劲才将县衙里官匪勾结的歪风邪气除去。
冯争和应无双赶到山阴县的时候,先在县里四处转了转,等到邱仙媞处理完今日的政务,两人才找上门来。
三人许久未见,冯争随口扯了个话题,将她们把桑进等人派去丘仓县剿匪的事告诉了邱仙媞。
邱仙媞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冯争附和道:“正是如此,这种事情在夏池国一点也不新鲜。要是平北将军也懂得养寇自重的道理,和北延一直有来有回地慢慢打,朝廷里那群屪贼哪敢打她的主意。”
“她会打仗,却不懂何为君臣。”应无双微微摇头,轻叹一声。
因为不懂君为臣纲,功高盖主的她被召回京城,夺去封号。她也不懂何为夫为妻纲,所以被枕边人谋害而死。
“惯会勾心斗角的男人制定的三纲,懂它做什麽,迟早将它废除干净。”冯争哼了一声,满脸不屑。
“你们说寨子里有近两百土匪,却只派出三十三人剿匪。她们真的能在三日之内成功剿匪吗?”
邱仙媞为两人斟茶,将话题引回丘仓县的匪寨,她知道如何治理百姓,但对剿匪打仗不甚了解。
冯争嘬了口茶,皱起眉头:“您这儿的茶可真苦。”
她喝不惯这麽苦的茶,干脆放下茶杯,用手蘸了茶水在桌面上画出山寨周围的地形。
“那寨子里的土匪就是群酒囊饭袋,只敢仗着人多欺负手无寸铁的商贩百姓。他们和丘仓县的男官勾结,根本没打过几场像样的仗。我和兰英仔细查看过那座山寨,二三十人足矣。”
冯争和骆兰英事先模拟过剿匪的各种战术,桑进比她们经验丰富,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出最好的战术。
“夜袭火攻,为上策。”
三人望向桌面,褐色的木桌上多出几道深色的痕迹,一根手指落在其中一道深痕上。
“我先带人上山放火把土匪们逼出来,你带着人上山堵住这条路。”
桑进的指尖沾着泥土,山寨的地形皆被她画在地面上。
她蹲在地上,边画边讲解,神色专注。随后指着其中一条路,示意徐恒馥带人从这条路上山。
三人在寨子里查探过了,这些土匪和丘仓县的男官勾结,就是一群指哪打哪的家犬,早已失去了锋利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