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真当自己接触到天外那群人的时候,她仍难以接受这巨大的落差。
为什麽一直在输?
她不能输,输就会死!
她能活下来,是因为她杀死了意图打死她的父亲,杀死了老阉人用来考验她的兔子,杀死了每一次玄门要求她杀死的人。
她的生路是靠自己杀出来的。
所以她必须一直杀下去,一直赢下去,才能一直活下去。
燕淼目不转睛地盯着阎婆出招,手下的动作逐渐变缓,她开始模仿阎婆的出招方式,思考阎婆的动作为何能那麽快。
阎婆发现她的小动作后不着痕迹地放慢出招速度,好让燕淼能够看清她的动作。
燕淼的悟性极好,照猫画虎地学也学去了三招。
阎婆教她三招已用尽自己仅有的那点耐心,毫无征兆地一掌拍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后生,想偷师学艺也应该去偷明盟主的,齐山剑法可比我自创的一通乱打厉害得多。”
燕淼被打得朝后退了两步,她静静地望着阎婆也不说话。
阎婆并不知燕淼燕焱曾有机会可以拜入明笑天门下,却被两人拒绝了。她看得懂燕淼的眼神,却不想让燕淼走上她的老路。
“前面就是全州码头,要下船的就麻溜地下去,我的船只在码头停靠半刻钟。没及时下船的就自己游上岸,我可不管。”
宝顺船的船主也就是黑山堡的大当家蟠龙,她攀在高达百尺的桅杆上,洪亮的声音传遍整艘宝顺船。
然而需要下船的只有四人,明笑天、阎婆和燕淼燕焱,她就是说给她们听的。
蟠龙站在百尺高的地方,脚下是纤细的木杆,仿佛伸手就能摸到天穹,朝阳在她身后释放着刺眼的光芒,所有人都难以直视她。
阎婆眯起眼睛看清桅杆上的蟠龙后,笑道:“摔下来就老实了。”
蟠龙似乎听到了阎婆说的话,她望向阎婆并潇洒地在纤细的桅杆上翻了个跟斗:“年轻真好啊,不仅腿脚利索,身子骨还硬朗,想摔都摔不下来!再者说,我这个年纪也不怕摔。”
阎婆年将五十已是半百老人,蟠龙才三十出头正值壮年,她单手攀在桅杆上悠闲地转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声音响亮,船上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嘲讽阎婆。
面对蟠龙的挑衅,阎婆提脚踩在燕淼刚才掉落的匕首一端上,匕首从地上弹起,她用力一踢,匕首化作银色电光刺向高空中的蟠龙。
蟠龙拔出腰间的雁翅刀,金色的宽大刀背在空中划出一片闪烁的金光,背上有七个小孔,穿有七枚铜环。
铜环随着蟠龙挥刀的动作连连作响,声似雁鸣。
雁翅刀击落匕首,二当家独眼虎站在桅杆下接住掉下来的匕首,以免刀刃毁坏她们宝顺船的甲板。
意料之中的结果,阎婆收回目光转对燕淼说:“你要去哪?”
“边南。”燕淼答道。
“那里有你要杀的人。”阎婆的语气几乎是肯定的。
燕淼点头,阎婆说了声好:“你杀你的人,我杀我的人,我们就此别过。”
距离全州码头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码头热闹的声音,燕淼躬身行礼:“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告辞。”
燕淼转身走向船头,阎婆纵身一跃,蜻蜓点水般踏过宽阔的河流,从码头北侧的小土坡上岸,那里没人。
燕淼看着阎婆钻入林中消失不见,无奈地压下心底的不甘和渴望。她没有选择的余地,边南福州府的玄门未除,大仇未报,她不能去做别的事情。
哪怕她出言挽留阎婆,说出自己要跟着她习武的想法,阎婆也不会答应。她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不会为对方让步。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你和阎婆很合得来。”明笑天走到燕淼身边,将独眼虎给她的匕首还给燕淼。
燕淼接过匕首轻声道谢,回道:“我们都喜欢清净。”
明笑天闻言笑而不语,要和阎婆合得来可不是都喜欢清净就行的。
这两日她一直在教导燕淼燕焱学习武功心法,发现这两姐妹人如其名。
燕焱热情温暖,已经逐渐放下满是杀戮的过去,喜欢广交朋友,专往人多热闹的地方钻,会照顾她人的情绪。
而且燕焱习武不带有一丝功利心,也毫无目的,只是因为燕淼在学,所以她也跟着学。
燕淼似水,却不是奔腾不息、包容万物的活水,而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燕淼不愿与人交往,大多时候随心而为,不看利弊。哪怕她明知道和黑山堡的两位当家的交好是很有利的事情,她也不愿去做。从上船的那一刻起,燕淼就没和几个人说过话。
燕淼在修习内功心法的时候比起燕焱更认真,但她的心思也不在习武上,而是与阎婆一样一门心思想着杀人。她迫切地想要变强,这样下去很容易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