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爷的,都打了五日了,怎麽还不消停?”
一个男兵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望向城外,远处是叛军黑压压的营帐。
“由着他叫去,反正他们也打不进来。”
“等朝廷的大军一到,他们就乖乖滚回边南了。”
果不其然,城外的叛军见没人搭理他们,继续喊了两声后就收兵回营了。城墙上的男兵看着他们远去,只留下一队人守夜,剩下的人都脱了盔甲返回城中休息。
城内的晋州百姓也不曾将外面的叛军放在眼里,傍晚的集市依旧热闹如常,路边的喧嚣声中夹杂着百姓们对战局的热议。
“那个叫邕什麽的亲王到底会不会打仗?数月前的鹿水关一战,他神机妙算,派人提前设伏,折损了朝廷数万大军。后来与朝廷正面交锋的两场仗,更是打得漂亮,一路把朝廷的军队逼退到信州,双方僵持了数月之久。”
茶楼里的男人敲了敲桌子,示意店内的夥计过来添茶,接着又和身旁之人说道:
“你说他怎麽就想不明白呢?不先解决朝廷的军队,反倒跑来攻打晋州。一门心思攻城,结果在前两天被朝廷大军偷袭,吃了个大败仗,一下子折损了四千男兵,那可是整整四千条人命啊。”
隔壁桌子传来一声冷笑,“他会打个屁的仗!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最下策才是攻城。攻城是最不得已的法子,我看他根本不会用兵,数万大军耗在咱们晋州城下,光是粮草就得吃掉多少?更何况朝廷的平叛大军就在信州,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到时候叛军腹背受敌,看他还怎麽打?”
“听说叛军南边的粮道被朝廷截了,也不知道真假。如果是真的,城外的士兵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饿死了也是活该,反正和我们没有关系。”
“还好城里的粮食多,够咱们吃上好几年,只要坚守不出,定能把他们耗死在城外。”
“胜败乃兵家常事,打仗有赢就有输,这有啥稀奇的。而且我觉得那个邕亲王是故意这麽打的,叛军现在围而不攻,说不定是想让朝廷和我们放松警惕……”
忽然出现不同的声音,男人们都不悦地望向说话的那人,看看是哪位高人发表的真知灼见,竟然敢质疑他们得出的结论。
瞧见说话的人是在茶楼里打杂的蒋翠,喝茶的男人们顿时哄笑起来,有的脸上满是嘲讽,有的则带着怒意。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麽,别以为跟着说书的学了句像样的话就能胡说八道了。”
“就是,我跟你讲,打仗可没你说的那麽简单。用兵之法,十则围之,呃……接下来是……”
那男人突然忘了下一句,只好拿起茶杯,佯装口渴要喝水。
“呵。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蒋翠在茶楼里打杂的时候听了成千上百个故事,说书的老男人就喜欢故作高深,讲一些常人听不懂的句子,她听的次数多了,慢慢也领会了这些句子的意思。
打仗用的兵法,翻来覆去也就那麽几种,她早已烂熟于心。
见蒋翠流利地背出兵法,男人惊讶得差点被茶水呛死,他的脸立马涨得通红,其余茶客也都像见了鬼似的,直直地盯着蒋翠。
蒋翠被这群男人盯得浑身不自在,攥紧手里的抹布,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守城的士兵越来越松懈,叛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到时候趁守城的士兵不备,便能一举攻进城来。”
“去去去,少在这儿瞎嚷嚷,还帮叛军说起话了。”男人咳了好半天才喘过气来,不耐烦地挥着手,让蒋翠走开,嘴里还念叨着这些事情不是蒋翠可以谈论的。
“你们能说,我凭啥不能说。把手拿开,再敢朝老娘挥一下手试试,信不信我能骂得你祖宗十八代都从地底下爬出来,亲自教训你这个不孝男孙。”
蒋翠大喝一声,双手叉腰挺起胸膛,刚摆出气势,那群男人就低着头缩了回去,悄声骂蒋翠是泼妇,他们可招惹不起。
这家茶楼赚的就是平头老百姓的钱,只要一文钱,就能进来点上一杯茶,在店里待一整天。偶尔也会招来些钱少事多的地痞流氓,故意在茶楼里闹事。
每逢这时,就得靠茶楼里的杂役来解决这些人。有的好言好语劝上几句,事情也就过去了;有的蛮不讲理,那就只能把人轰出去。
蒋翠就是负责赶人的那个,谁要是敢在茶楼里闹事,她就敢把人骂得狗血淋头,再一扫帚把人打出去。
街坊四邻没人不知道蒋翠的威名,这茶楼多亏有蒋翠这麽个厉害角色镇场子,才能平平安安、稳稳当当开了这麽多年。
男人们争不过蒋翠,也骂不过蒋翠,更不敢和她在这里动手。
方才还叫嚣着要蒋翠走开的三四个男人,此刻倒成了霜打的茄子,只敢用黄板牙磨着些"夜叉"、"泼妇"、“妇人之见”的碎嘴话,以此为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蒋翠知道他们在骂自己,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和他们理论。
“啪!”
茶楼的高台上醒木一拍,众人闻声纷纷投去目光,只见台上坐着一位身材滚圆的胖阿婆,之前常在茶楼里说书的老男人抱着自己的一堆书本慢腾腾地走下台。
“她是谁啊?以前没见过她。”茶楼里的常客疑惑道。
蒋翠也好奇地打量着台上的新说书人,说书的男人一抓一大把,还是头一次见女人说书的。
“你是干什麽的,不说书就下去。”有人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