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哈哈笑起来:“这样就好,我总有些担心他因那罪臣消沉。”
十三阿哥也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二哥心里,甭管什么人都越不过汗阿玛。”
真的过去了吗?
南巡途径德州,陪伴在太子身侧的十三阿哥瞥了瞥太子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
太子紧紧抿着唇,显然很不高兴的模样。
索额图被清算前的一年,也是在此地,太子病重不能行,康熙回宫,使索额图来此照料。
谁承想那竟然是最后的温情时候。
太子将轿帘倏地放下,冷哼一声:“这样的天气真是糟糕透了。”
轿中陪坐的十三阿哥大气都不敢出,敷衍附和道:“是有些阴沉。”
静了一瞬,太子又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他急着来看我,骑马到中门止,至于是那么大的过错吗?明明是担忧我!”
十三阿哥眉毛皱起来,苦着一张脸。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我的二哥。轿边四周都站着人呢,汗阿玛还在前边呢!
偏偏还在讲:“胤祥,你想得通吗?你讲讲是什么道理。”
十三阿哥只能硬着头皮,轻声道:“或许是太着急了,可是到底坏了规矩。”
他装作很忙的样子去掀开轿帘:“欸,是不是下雨了。”
雷声响起,真有雨落。
骑着马的御前侍卫到轿边通传:“万岁爷见下雨了,担心太子爷淋雨,吩咐到前边驻跸,请太子爷稍后过去。”
前边临河高处,恰有一长亭,里里外外围起来,作为皇帝暂时停歇之处。
太子才走至亭中,康熙便关切问道:“没淋着雨吧?靴子湿了不曾,叫他们给你换。已经吩咐在煮姜汤,等会儿你吃一大碗驱散寒气,免得生病了。”
听见汗阿玛这话,太子方才的火气顿时没有了,只乖乖走过去,伸出靴子给他瞧:“好像沾了一点雨,不过没事。汗阿玛没淋着吧?”
“没淋着,保成不用担心。”康熙笑着回答。
连绵的雨幕,落在长亭檐上,激起一层烟。
“你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时,夜里很怕下雨打雷。那时候朕总要带着你一起睡。”康熙望着这雨道。
太子道:“嗯,我记得。”
“一晃眼,你就长这么大了,什么下雨打雷都吓不着你了。”康熙扭头看他,“你长大了,朕却有了白发。总盼你能快些成长起来,替朕分忧。”
太子笑了一下,心里却在想,倘若他真的完全成长起来,可以完全地替汗阿玛分忧,难道他不会忧心?不见得。
他于是只是垂下头,道:“儿臣亦是如此心愿。”
康熙道:“之前喀尔喀白灾,四公主处置得当,很得民心。她倒很有担当,愿意担责,处置得当,分得清轻重缓急……”
而后又举例说了几项四公主的具体应对之策。
太子听着,却渐渐涌上些焦躁之意。
这是什么意思,与其说她白灾处置得当,不是在旧事重提,含沙射影,说他之前河水泛滥时御前回答之策很不妥当吧?
“你是太子,诸多兄弟姐妹再没有能越过你的,因此你也该把事情办得更漂亮些。”讲了一通之后,康熙语重心长道,“四丫头的这些个思路你可借鉴着,之后再有类似的事,朝堂上问策,你就能答得漂漂亮亮,让大家都知晓你有如此韬略。毕竟身为太子,你得是表率。这是为你好。”
多年下来,太子听到“为你好”三个字都会下意识的烦躁。
“知道了。”太子道,“之前您要我学大哥多练武艺骑射,现如今连外嫁的公主我也要学了,那就学着,我都学。反正样样我都该精通。保准不丢您的脸。”
康熙的脸色阴沉下来:“好好说着话,你这又是什么口气?”
后边的十三阿哥轻轻去拉太子的袖子。太子却反手一打,呵斥他:“别拉拉扯扯的。”
力道之大,十三阿哥一个踉跄。
太子看向康熙:“没什么意思,虚心受教而已。我看雨似乎小了些,担心挤着您,我到前边看看。”
说着,自顾自走出去。
康熙又气又急,转身骂太监们:“你们是死人啊,不会打伞跟着?”
太监们吓得立刻抄起伞追上去为太子爷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