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家血脉,虽然在出嫁之前并未听说过这位公主有什么深得帝心的待遇。但是能够让万岁爷情愿与她在归化建公主府。那边土谢图汗部的汗王爱重不已,甘愿在两地之间奔波。得罪了她不就等于是得罪了两边?
他是傻子呀这事儿让他揽着去做。
深吸一口气,副都统哈丰道:“这事儿也不急着当面跟公主说。咱们很重视公主所说的事,总得要好好的领会,并且使人研究一番,甚至到实地考究。这每一件事都得花上许多功夫。日子久了,公主的兴趣大概也就淡了。”
这是要打拖字诀。硕岱不置可否,只是问:“这倒罢了,然而朝廷催办的旨意还在这里。”
“当然,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副都统哈丰说,“咱们可先联系沿途台吉,照旧例先把驿道弄起来。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公主也不好多说什么。我也向山西巡抚那边询问一番,看是否能先借些银两。”
总之糊弄着把驿道建起来,可以交差就好。至于徭役、欠银之类的,过个十载他必将高升离开此地,管他那么多。
归化都统府众官吏心照不宣,好些日子都绕着公主府走。反正公主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上官,又男女有别,不需要那么多应酬,想要躲还是容易的。
公主府长史穆森倒是主动去都统府寻了几次,去一次“不巧,大人们外出去了”,去两次“不巧,刚刚到土默特台吉营帐处草原去了”,好不容易见到,也是匆匆打个照面,立刻“实在抱歉贤弟,有收到朝廷的新旨意得要紧办”,然后一溜烟跑了。
穆森站在都统府府门的台阶上,冷笑一声。
他也曾是官场上的老手,这玩的哪一处如何不知?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公主回禀。
明明是一件好事,虽然有风险。
他在台阶下立了一会儿,看着几个路人过去,有夯吃夯吃推着满载货物的独轮车的小贩,也有赶着几只瘦羊过去的牧人。
那牧人应当是走了很远的路,嘴唇都干得脱皮,瞧着就极疲倦,看着都统府前边栽了树,想要在树底下歇息,才坐下,一个守卫就过去驱逐:“滚滚滚,这是你呆的地方吗?再不滚要你好看。”
牧人受到惊吓,立刻挣扎起身,护着他的羊走了。
穆森摇摇头,翻身上马往公主府的方向去。
严格来说,公主府此时是处在归化城外城,从前就是一片荒地,没得位于城中心的都统府热闹。
但因公主府建在此,四周又有随从居处以及百余人陪嫁的房屋,外围还有一条夯土大道,渐渐地两边多有商贩做生意摆摊的,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
“有茶砖砂糖皮靴呦——”
“牲畜饮水、盐块便宜喽——”
“羊肉烧饼,热乎乎、香喷喷的羊肉烧饼要不要——”
“来两个羊肉烧饼。”
穆森勒住马,掏钱买了一个羊肉烧饼。隔着油纸都烫手,但是太香了,今早上为了堵人他早膳没吃就杀去都统府了,这时饥肠辘辘,瞧见焦黄色的烧饼外壳哪里还忍得住,于是猛吹几下,一口咬下去。
滚烫的肉汁“滋”地溅出来,穆森吸呼吸呼地吸气,想吐又舍不得,很扎实的羊肉馅,肥瘦正好,汪汪地浸在羊油里,真是好吃,偏偏就是烫。
他痛并快乐着吃完羊肉烧饼,方才进公主府去。
自有小厮来拉马,穆森在外直房用帕子擦了擦手和脸,又对着镜子理了理仪表,方才进到里边去。
外边的吆喝声响,一直要到二进院方才变得隐隐。原本嬷嬷们担心公主喜静,被这吆喝声影响。公主却说白天有些市声也好,于是随他们去了。
通传之后,有太监领他到内院。
公主正在教几个侍女念诗,见到他来,便吩咐侍女们带着书回去好生读。“得自己念好了,才好做人家的先生。”
回过头来看他,一见这神情,就明白了。
“闭门羹吃饱了?”
“公主恕罪,”穆森拱手道,“一群贱人。”
他这字正腔圆的语调,逗笑了暮雪。
“知道你生气,不过也犯不着,个人有个人的心思。”暮雪笑眯眯道,“他们想拖着我,那便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