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沈未辰问道,“总不会是不想见我吧?”她迟疑片刻,又道,“我不喜欢严公子。”她知李景风绝非妒忌赌气之人,可着实想不到理由,只得试探着问问。
李景风脸一红,问道:“你听见了?”
“听见什么?”沈未辰假作不知,又问道,“你真是为了我不回青城?”
李景风摇头道:“不是。我这趟去嵩山,遇着很多事,也想了很多,我定要……成…成为……三…三爷那样……的人。”又一阵寒风吹过,冻得他牙关打颤,最后那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沈未辰笑道:“你这话说得没底气呢!”
李景风苦笑道:“就算做着……也…也挺没底气的。”
沈未辰道:“可要当三爷,三爷也有崆峒,你怎么就不能回青城了?”
李景风默然不语,沈未辰见他不答,也不说话。两人就着星光月色沿岸走着,听着潮声鸟鸣,若不是身上冻得不行,也算惬意。
又过了好一会,李景风才道:“萧公子是个好人,也……也是聪明人,功夫好,又聪明。可他遇着了秦伯阳这样的人,也只得……得让步。”
沈未辰愣了一会,又听李景风继续说道:“严非锡这样的人,武当……武当掌门也要护他,杨兄弟……报不了仇。三爷有崆峒当靠山,可他……他能不能杀严非锡?”
沈未辰摇头道:“不行,真要杀了,崆峒与华山得开战。”
李景风颤着声音问:“为……为什么?”
这问题着实简单,沈未辰反倒没料到他有此一问,回道:“因为他们身上绑着崆峒和嵩山两个门派。”
“我在来的路上听了彭家的事。”李景风吸了一口气,不让自己因为发抖而没把话说好。
“很多江湖人都在感叹彭小丐一家忠良被人陷害,天……天下人都知道彭家冤枉,可为什么没人杀……杀徐放歌,也没人杀彭千麒?”
沈玉倾救彭小丐犹然要偷偷摸摸,只因不想正面得罪丐帮。沈未辰道:“这些人都绑着门派,绑着规矩,所以困难。而且他们都是一派之长,武功高强,又有许多人保护,不好办。”
李景风道:“若有朝一日我有能力杀他们,却是青城门下,我还能不能杀?”
沈未辰心中突地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望向李景风。
李景风摇头道:“那势必连累青城。所以我想通了,有了权势,就得被权势绑着,有了身份,就得被身份绑着。只是像三爷那样还不够,不但要有三爷的本事,还得要……哈秋!”他冷得不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沈未辰本听得入神,被这么一打岔,噗嗤笑了出来。
李景风赧然道:“我还想着刚才把话说得挺威风,这一打岔,心情全没了。”
沈未辰笑道:“你救过三爷,挡过船匪,还杀了嵩山副掌门,还不够威风?”
李景风颤声笑道:“那不同……我…我就想……想在你面前威风一次。”
沈未辰听他说得坦然,不禁讶异,又见他嘴唇脸颊都冻得苍白,不住瑟瑟发抖,眼神却更见清澈坚毅。她想起初见李景风时他也就是个纯朴正直心地良善的青年,再见时稚气已消,多了一股勇敢果决之气。这次再见不过相隔两月有余,却又与之前截然不同,李景风虽仍是之前的李景风,却无过往的自卑,反倒多了份坦荡豪迈。
“那你威风过了。”沈未辰低声道,“你在船上力斗方敬酒时舍命断后,可威风了。”
李景风笑道:“我那时……那时……被打得手忙脚乱,要不是严公子沈公子跟你相助,死几十次了。”他虽笑着,牙关已不住咯咯作响。
沈未辰笑道:“你是要在我面前威风,我觉得威风就够了。”又问道,“你刚才说到哪?你说有三爷的本事还不够,还要什么?”
李景风道:“我……我说……我……”
沈未辰听他话音有异,一回头,只见他嘴唇发青,一跟头摔倒在地。沈未辰忙俯身察看,只听李景风颤着声道:“我…我不行了……冷……”
他水性虽好,但体力内力武功都远较沈未辰低微,渡河时他揽着沈未辰,以一载二,沈未辰未费气力,他却几乎将体力消耗殆尽,此时寒风一吹,立即失温。
沈未辰摸他额头,只觉得触手冰冷,不由得一惊,大力拍他脸颊,喊道:“醒醒!你就这样冻死了,还当什么大侠!”
李景风半昏半醒,颤声道:“我……我……”挣扎着要站起,却是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沈未辰见他起身不能,虽也冷得难过,仍将他背起,安慰道:“附近一定有人家,撑着点!”
她心中惶急,顾不上夜路难走。快步前进,脚下磕磕绊绊,幸好她武功高。没有摔倒。只感觉身后李景风呼吸声越来越微弱。更是焦虑。慌忙走出一里左右,忽然见到微弱火光,这下大喜过望,忙喊道:“有人吗?”一边更是加紧脚步。她往火光走去,那火光却是在河面上,她奔了许久,这才见到一艘小舟,却是顾青裳提着火把,驾着小舟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