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各自坐下,掌柜的又招呼人取来酒水,并着些杂粮粥、腐乳、花生、酱菜,道:“诸位若是饿了,吃点东西。”说着又替四人斟酒。杨衍见他如此客气,知道是个先礼后兵,说不清就开打的架势。
只听彭小丐问道:“掌柜的怎么称呼?”
“我姓赵,叫我赵掌柜就好。”赵掌柜道,“彭老英雄,夜榜是收金买命的地方,江湖道上走,各有各的苦衷,还请莫要计较。”
“行,说吧!大伙打开天窗说亮话,还是说夜榜见不得光?”彭小丐道,“你们找老子干啥事?难道说想拉老头入伙?”
“我就这样问,彭老英雄接着要往哪去?”赵掌柜问道。
“还真是不利索!你们要干嘛不说,反倒问起老子的去向,难不成甘肃归你们夜榜管,我还得打声招呼才能去?”
“不是这意思。”赵掌柜陪着笑道,“彭老前辈昨日劫了严三公子的车队,想是为了家眷的事情。我想彭老前辈心底是有些计较,只是不方便说。”
杨衍心想,昨日里发生的事,夜榜这么快就知道了?虽说就在附近,可这夜榜的消息也传得太快!
“我有什么计较我知道,倒是你,有什么计较?”彭小丐道,“别遮遮掩掩的,快说!”
赵掌柜见他直接,打了个哈哈,笑道:“夜榜最近有桩大买卖。买卖太大,估摸着有些吃不下,说是八万两一颗人头。”
杨衍心中一惊。莫说他,连彭小丐也吃了一惊。八万两的人头,这要杀的人是谁?彭小丐自己贵为丐帮江西总舵,名震天下,通缉令上也才千两银子,放到夜榜,估摸着三到五千两也就到头了,这能出得起八万两的人若非一方豪富便是大门派的主人,连他们也摆不平的事,得是多大的事?
“各位想也知道,出到八万两一颗人头,这对头可不比一般。身份高、功夫好,保镖也多,咱家掌柜琢磨着吃不下,又舍不得这桩买卖,直到听说彭老前辈入了甘肃,这才有了一点指望。”赵掌柜道。
“你要我帮你?”彭小丐道,“我不缺钱。”
“彭老英雄哪能沾这铜臭味。”赵掌柜道,“这是互相帮衬。”
“怎么个帮衬法?”彭小丐问。
“我猜彭老英雄受了这泼天大屈,想上昆仑申冤?我瞧着这事挺难。再说,老英雄今日又劫了严三公子的车队,仇恨更大。你一家死得如此憋屈,这口气怎么讨得回来?何况还有杨兄弟这层干系。照夜榜的道理,申冤不如报仇。”
杨衍心中一动,这人说要报仇,又提起自己与彭小丐一家,莫非……
彭小丐眉头一皱,似乎也嗅出这话语中隐含着一股不安的大浪。
“严家周围有门派庇护,无论去哪,身边几十上百个护卫总是有的,下手不易。明年昆仑共议,铁剑银卫加上华山弟子前后簇拥,说句实的,严非锡不想沾水,下雨都湿不了头发。”
他终于说出这名字了!杨衍心头激动。
他们要杀的人……他们要杀的人……
“但到了昆仑宫前,所有护卫都得停在山下等候,照规矩,不能带兵上山。要下手,只有趁这个时候。夜榜有针,有线,有门道,能帮三位混进昆仑宫。”
彭小丐已经听出话意,默然不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喝得不尽兴,索性拿起酒壶,直接灌入口中。
“事成之后,夜榜必尽力帮老英雄找回孙儿,只望老英雄帮咱们干这桩买卖。”赵掌柜道,“替我们杀掉……”
“华山掌门,严非锡。”
杨衍脑中一热,只觉气血上涌,虽然还不到时辰,那丹毒却隐隐有发作之兆。
※※※
顾青裳将沈未辰送回天水。沈未辰伤得重,发了高烧,只是昏昏沉沉,不住胡言乱语,顾青裳知道她担心李景风,却也无可奈何。
她探听到严三已离开甘肃,于是拿着沈未辰的令牌求助当地门派星宿派。青城大小姐的身份何等尊贵,星宿派立时派人来迎,名医妙药纷纷送呈,又派人八百里加急通知青城。
沈未辰休养了四五天,总算神智清醒。
沈雅言收到消息,担心爱女,快马加鞭一路自重庆赶来,跑了两天两夜,也不知累死多少好马,亲自抵达天水。沈未辰担心拖累顾青裳,央请星宿门封口,让顾青裳先行离去。顾青裳万般不舍,只得辞了沈未辰,独自返回衡山。
沈雅言看到爱女伤成这样,少不得又惊又怒,暴跳如雷,雇了马车将沈未辰送回青城。他本想斥责女儿,但看女儿受伤又是不忍。沈未辰自知荒唐,向父亲认错,沈雅言反倒安慰起来,说年轻人干些荒唐事原属情理之中,自己跟三叔四叔,还有楚夫人,年轻时也是荒唐得紧呢。沈未辰心中感动,紧拥着父亲撒娇,沈雅言拍着她背,只是安慰。
顾青裳回到衡山,一路上落落寡欢,虽知沈未辰必然平安,仍不免担忧。她这趟出门许久,想起书院,回衡山复命前先到山脚下的书院,看看那些调皮孩子有没有好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