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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他在妓院里躲了三天,不敢出门为父亲师兄收埋。脑中一片混乱,混然不知发生何事,就想一觉醒来,只是个梦。

三天后,妓院要结账,朱门商才发觉自己身无分文。丐帮的物业,哪容得抵赖胡混?一顿毒打,直打得他全身淤伤,口吐黑血,又剥了他的衣服,将他丢在大街上。

父亲与师兄的尸首,也早已寻不着了,他不敢去丐帮查案追究,又身无分文。现在这模样,也干不了大票的勾当。只得一路行乞,过一日是一日,他过惯养尊处优的日子,那些残羹冷饭怎生消受?顿失依靠的他,不知要往何处,加上无钱买药,伤势难愈,不时咳血。

时已入冬,一场大雪袭来。他寻无一处容身之地。几经辗转,只寻得一个破庙,全身冻得麻木,自知大限已至,就这样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睡在一间破客栈里头,身上盖着件薄被。

虽然只是件小小薄被,但有这房间遮挡风雪,已足够御寒,他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盖过这么温软的被子。

房里还有另一个人。那是一名年约六十几,满脸皱纹,慈祥和蔼的老僧。

“你醒了?”那名老僧转头看向朱门商。

朱门商未及答话。老僧走到他面前,问道:“施主还有其他家人吗?”

朱门商想起那日的惨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父亲为什么会死?会被杀?他摇摇头。算是回答了。

老僧拍拍他的肩膀:“要不,暂把贫僧当作你的亲人好不?”

朱门商哭了。靠在老僧怀里大哭了起来。

※※※

老僧出自少林寺文殊院正定堂,是个正僧,法号觉证。

第一次听见这名字时,朱门商笑到弯不起腰,觉证绝症,这名字真是有趣,待知晓他是云游四方、施医放药的药僧时,更是笑到打滚。

朱门商说道:“叫绝症的施医放药,这病人谁敢上门,晃不到点子,挣不了杵儿。”

觉证正色道:“法号只是名称,这是名相,再说,贫僧施医,不为钱。”

朱门商问:“没有钱,治什么病?”

觉证道:“贫僧挣的是功德,就算只救得一条人命,那也是功德无量。”

朱门商从小活在骗术之中,对觉证的话半信半疑,但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既感激觉证救命之恩,反正自己已无处可去,又看觉证老迈,便沿途为他提药囊,装行李,聊报大恩。

说起觉证,唯一的缺点便是啰唆。举凡大小杂事,看病问诊,打尖住宿,没一件事不是叨叨念念个不停,朱门商吃饭落了两颗饭粒被他发现,拈起来吃是必然,就这件事他也能念上半天。劝朱门商要爱惜物力。他也不是骂人,就是苦劝。病人问诊,也是事事吩咐,件件叮嘱,该多吃的,不能吃的,一样样叮咛。

只是觉证施医放药,跟朱父完全不同,那是实打实的医治,他擅长针灸,能解各类疑难。遇到穷苦的,甚至掏腰包为其购药,自己只以化缘所得果腹。

与跟着父亲时相反,莫说丰衣足食,平日里三天也要捱着两天饿。朱门商本吃不得这般苦,但想起那短短流浪的日子,实在是怕了。想出去行骗,又不忍老僧风雨漂泊,无人陪伴。

也可能是除了觉证外,他与父亲多年流浪,没有其他的朋友亲人。他习惯有亲人陪伴的日子,一时间不能独立。

更可能是因为陪着觉证,他会觉得像是陪着父亲。同样游走江湖,居无定所,一样沿途施医,只是一个是真,一个是假。

两人同行不久,觉证就发现朱门商懂医理,朱门商将自己父亲的行当说了,觉证摇摇头道:“欺人钱财,假医骗钱,这种勾当最伤阴德,不可再犯,你既有基础,老僧就收你为徒,你学会医术便可维生,你觉得如何?”

朱门商当然忙不迭地答应,只是觉证又有两项要求。第一项,要朱门商艺成之后,施医放药三年,朱门商说施医可以,放药却难,自己不是和尚,可不能沿门化缘。觉证觉得这话倒也有理,便要他施医三年,当作为父亲追积功德。第二项要求,觉证对朱门商道:“你父亡于人手,此仇不共戴天,贫僧不能慷他人之慨,要你放下仇恨,他日若见仇人,你需放过他一次。”

朱门商默然片刻,这段时间,他每思当日之事,便不由得咬牙切齿,只是当时事发突然,他未看清凶徒面貌,也无从追查。只觉天降横祸。

但这仇怎能不报?他心知觉证是个仁慈长者,而且啰唆,自己与他同行,他时不时就要说些大道理,若不应允,耳根子难得清静。况且自己也真想学他医术。

他自小骗人,当下便想:“我口头应允了,他日遇见仇人报仇,师父也不能拿我怎样。”主意打定,先问道:“若遇到第二次时,该怎办?”他知道若应允太快,觉证必然起疑,是以故意问了第二次又如何。

觉证道:“第二次以后你遇到他,报仇前,想一下师父便行。”

觉证医术实为顶尖,朱门商又从父亲那里学来一些偏方,常与觉证交流,更有长进。一般大夫不屑与骗子为伍,认为皆是下作之辈,自然不肯交流。觉证无此偏见。

其实偏方之中亦有药理,顶药之中藏有医术,朱门商根底好,学得极快。除此之外,觉见更传他功夫,只是碍于门规,不能授与文殊院正见堂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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