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世炜边开车边询问:“魏总没事吧?需要开空调吗?”
“不用,还有多久到?”
“过了这个红绿灯就是。”石世炜说。
很快,车辆停在了新罗区的龙岩大道上,人工湖的清爽晚风扑面而来。吴霜让石世炜停好车后等她,说应该不会有很长时间。
吴霜下车后走向皇冠酒店,大厅里,西装革履的律师梁哲已等候多时。
吴霜急忙上前握手道:“梁律师您好,临时把你喊到福建来,这个酒店住的还适应吗?”
“都还适应,魏总费心了。”梁哲说道。
酒店大厅的咖啡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两个人准备切入正题。
“魏总,之前您询问一旦演出发生意外该如何定责,您很有未雨绸缪的意识。说白了,要看发生事故的主体是谁。如果演员们是临时召集来的、也没有和你们签订任何协议,那就从《民法通则》里抠责任。”
“谁雇佣谁负责?”
“是的,假如他们是由文工团或歌舞团的单位输送而来的,那当然由相关单位担责;如果这群演员和您之间有个第三方,那您就找签合同的第三方。简单说,这群演员找谁领钱,就由谁来负责任。”
“那假如发生事故的不是演职人员呢?”
“那是志愿者吗?还是提供无偿劳务的帮工?”梁哲没听懂。
他说找出了《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并在第十三条规定下画了红线:为他人无偿提供劳务的帮工人遭遇了事故,被帮工人应当承担赔偿责任。
吴霜端起了红茶杯,问道:“可假如也不是帮工呢?”
“那您问的是观众吗?”
“嗯,算是观众吧。”吴霜搅动着茶匙。
大厅里弥漫着古琴典雅质朴的旋律,缕缕茶香在乐音中氤氲升空。
“哦,观众啊,如果是观众遭遇事故,那事情就有些麻烦了。”梁哲向红木座椅背靠去。
这晚,没人知道吴霜和这位专程从北京赶来的律师交谈了些什么。
石世炜将车停在人工湖边,闭着眼睛听欧美流行乐。这时,车外响起了几声雷鸣,他刚准备问吴霜是否需要送伞,就看到她迎着风向车辆走来,她脸上可谓是如沐春风。
这一路上,吴霜的心情不错,她久久回忆着向律师请教的重要问题,即“排练中若发生事故是否影响后续演出”以及“配合相关部门调查时是否有办法将影响降到最低”。
对于这两个问题,律师的答案分别是“可以尽量减轻影响”和“当然有办法”。
当时,吴霜听后松了一口气,她说道:“运营这么大规模的剧目必然有安全风险,后续还请您多费心。”
“这是应该的,但我们尽量避免意外的发生,毕竟这个时代舆论足以干扰司法,更不用说是一部商业剧目了。如果真发生了悲剧,该道歉的道歉、该追责的追责、该人道关怀的人道关怀、该解除劳动合同的经理也要以儆效尤,这么一番平息民愤的操作下来,剧目即便不夭折也得扒层皮。”
吴霜喃喃自语道:“是啊,如果不到迫不得已的那一步,还是尽量不要让意外发生。”
“什么叫迫不得已的那一步?”梁哲并没有听懂。
吴霜将头探出车窗,雨前的空气让她倍感清醒,她突然喊道:“等等。”
“怎么了魏总?不回酒店吗?”石世炜急忙问。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舞美队,先送我去剧场吧。”吴霜说。
在转道去剧场的路上,车窗外风云骤变,急急的雨点从天而降,而吴霜则听着雨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漫长且久远的梦,梦里她好像回到了11岁那一年。
烈日炎炎的夏天,阳光让南长河泛出波光粼粼的影子。如此祥和的午后,郁郁葱葱的林间回荡着蝉鸣,但水下真冷啊,原来阳光是照耀不到水面以下的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