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日,则是谢云逍上门拜访的那天,这回林闲倒是主动留下的,带着谢云逍去自己院里看自己新喂的红羽公鸡。
那鸡走路昂首挺胸,头上的肉冠又大又挺,威武神气得很,叫声清亮辽远,谢云逍见了也极其喜爱。
林闲见状,便说等后头寻个日子一起带着去斗鸡,保管能赚一大笔零花银子。
但偏偏林海潮见不得这个,当天便令人捉了,成了桌上十分合谢云逍胃口的辣子鸡丁。
林闲气极了,谢云逍也感到惋惜,那道菜终究是没人动筷。
谢云逍莞尔,说:“我倒是羡慕林闲。”
话说这里便停了,未在深入,林海潮心里过意不去,四年前的事不仅仅是谢云逍心里的刺,同样也是林海潮的刺。
还未到宫门开的时辰,官员们陆陆续续来了,林海潮不好再等在这里,便先去了前头。
按照品级,林海潮是要排在最前面的,后面文武分列,各部尚书和将军排在一起,再后头,便是侍郎和中郎将。
往日里,谢云逍身后都是户部左侍郎蒋正则跟着的,他四年前是户部右侍郎,本该是他来做这个尚书的,偏偏谢云逍横插一脚,蒋正则只能左右倒一倒,但他心里倒是没有怨念,人如其名,在其位谋其职,这几年里,和谢云逍配合得十分默契。
但今天他稍微来晚了一些,位置便被别人占了。
陈相如手里握着扇,是先帝给他和远宁公主赐婚时赠与他的,鎏金竹纹,春夏秋冬,从不离手。
“谢尚书。”陈相如出声,喊了谢云逍,说,“今夜可否有空,想请尚书大人到公主府里坐一坐,说说话。”
贺寒舟脑中有些混乱,他抬手,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
第63章强吻
他扶着肩膀龇牙咧嘴起来。
贺寒舟眼泪还未止住,他闷声道。
“活该!!”贺寒舟右手靠着龙椅扶手支着头,两指并拢抵在额边,骨结分明,手指白皙修长。
扳指戴在拇指上,隔得远了一些,谢云逍只看得出那是一枚黑色扳指,至于扳指是否有旁的纹样,是何种质地,倒是统统瞧不出。
只不过,在看见黑色扳指的那一刻,谢云逍心里凭空生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让他下意识在心里将贺寒舟这枚同昨日自己收到的那枚比较起来。
贺寒舟身上除了皇帝冠冕,从不佩戴别的饰物,年轻公子间流行的那些个冠簪佩珏,甚至是扇子,谢云逍也甚少从他身上瞧见。
原本户部每年都有一笔银子是要算给皇帝和后宫妃嫔用于采买,但贺寒舟没有后宫,只有两位太妃的份例需要照常给,这便给户部省下了一笔不菲的开支,而贺寒舟本人又是一位如此令人省心的皇帝,他的份例也支不完,甚至还在谢云逍上任户部尚书的第二年,主动削减了一大截。
故此,贺寒舟今日忽然戴了扳指,谢云逍比谁都要讶异。
他收到的那枚白玉扳指价值不菲,贺寒舟对他尚且如此大方,又如何会亏待他自己。
谢云逍这会儿倒是记起来估算白玉扳指的价。
皇帝私库的账目本不用过户部,但贺寒舟记着先帝的管账太监中饱私囊一案,为了避免同样的事发生,便将自己的私库也一起交给谢云逍赞管着,只等日后后宫有主后,再交还回他。
那枚白玉扳指不在私库、也不再户部本来管的珍宝账册上,那等温润的质地,没有万两银子是拿不下来的。
将将年初,公务还未梳理开展,他管的库中大可能已经去了一大笔银钱,谢云逍蓦的心痛起来,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正被徐林高高架着,还参了他一本。
贺寒舟甚少这样直截了当地在早朝发脾气,他生气不像先帝那样喜欢大声呵斥,甚至痛骂百官,反而不动声色似深林幽潭,潭水面上瞧着清澈,望深了,却看不见底。
这比先帝的怒气更加骇人。
徐林的腿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哆嗦,但他也硬气,言官职责本就是上督皇帝、下监百官,手一抬,便要开口。
徐林说:“回禀陛下,若谢尚书是得了您的口谕而出城,臣可同他道歉,但臣要参谢尚书的,还有另一件事。”
谢云逍回了神,目光从贺寒舟身上收回,瞥向徐林。
他昨日算是白许了愿,心里啧啧,怪力乱神之事可当真是信不得,喝了那么多不染愁,倒是不见愁远离,反而扎堆似的撒欢涌了过来。
他出了列,朝贺寒舟的方向行了行礼,接着负手侧身,对徐林说:“徐大人要参本官的事,但说无妨,本官也挺好奇,是哪里做的不好,竟惹得您为了本官的事,春休里也在奔波。”
林海潮蹙了蹙眉,他就站在两人前头一步的位置,回头低声,警告了谢云逍:“云逍,朝堂之上,说话莫要夹枪带刺。”
但眼下百官静谧,他声音再压着,也瞒不过贺寒舟。
贺寒舟说:“无事,林先生。”
他伸手虚虚点了徐林,说:“徐爱卿要参的另一件事,但说无妨,可若仍旧不实,朕便要治你的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