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的街上热闹,又下了雪,好多小孩儿推挤追打在街边,随便见了谁就扔去一个巴掌大的雪球,谢云逍和谢康都被扔到了,两人不甘示弱,当即就抓了雪扔了回去。
很快出了一身汗,狐裘披不住,最后还是给了身边陪着出来的钟石寒。
不过这会儿谢云逍已经玩疯了,早早忘了自己身后背着一只小兔子的事。
匆匆吃了午饭,谢云逍和谢康都惦记着还要出门,但这会儿的街巷和早晨出门的那会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一指节深的雪早就被人们踩碎,喧闹化成了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若非墙根和街相交的地方还有些许残雪,屋檐瓦顶上没有被炊烟熏过的地方还覆着那么深,谢云逍会觉得早晨的玩闹似一场梦。
荆城的雪,到底还是同娘亲说的雁都的雪不一样。
谢云逍在王府门槛上坐下,撑着脸望着远处的折箩山,皑皑雪色涂在透蓝的天幕上,他看得移不开眼。
谢康不想坐,他觉得冻屁股,并对不怕冻屁股的世子爷很佩服。
他看着街巷,不远处的巷子口突然转进来一辆马车,四匹马拉着,谢康懂得一些规矩,王爷的车驾是五匹马,四匹马的车驾虽然稍稍次了一些,但荆城里除了王府里外,没有谁能再用这个规制。
谢康当即就想到了半月前从爹爹那里听来的事,惊呼一声,指着那边对谢云逍说:“世子快看,那是不是来接咱们上雁都的马车?”
谢云逍这才收回视线,顺着谢康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马车已经快到王府门前,速度也慢了下来,最后,在石阶前停下。
驾车的车夫配着刀,先下了车,车帘被人从里头掀开,一双文人写字的手,没有让护卫扶着,棉袍大氅,从车上不紧不慢地下来了。
谢云逍站起了身,让谢康进去叫人,再回过头时,来人已经笑盈盈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可是云逍?”
听见自己的名字,谢云逍心里的警惕稍稍落下去了一些,嗯了一声,问:“你是谁?”
“鄙人林海潮。”林海潮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拿出一只绣着兔子的荷包,递给他,说,“路上匆忙,来不及准备旁的,这是从雁都启程前,我的学生让我带给你的礼物,鄙人皮厚,借花献佛,祝你十岁生辰喜乐。”
那只兔子绣得歪扭,一看便知是个新手,谢云逍有点嫌弃,但沈妤教过他不可以这样。
“谢谢林先生,也谢谢他。”谢云逍双手接过,抿了抿唇,似乎还是憋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大人了,不用小孩子的荷包。”
林海潮失笑,似乎是没想到谢云逍是如此一个性子,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慢慢道:“你和你娘亲很像。”
谢云逍眉眼和神韵肖母,早早有了潋滟之感,轮廓和唇却像谢孟宗,多了几分硬的线条,冲淡了红痣点在他身上的艳。
他以为林海潮指的也是相貌,听完笑了笑,颇有些得意,说:“娘亲也说我还好长得像她。”
林海潮不言语,摇了摇头。
大门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小厮将门打大开,谢孟宗走在最前面,沈妤伴在他身边,亲自走下台阶,朝林海潮抬手作揖。
谢孟宗说:“没想到是林先生亲自来,天气湿冷,快,里面请。”
沈妤牵过一旁的谢云逍,也同林海潮打了招呼,又对谢云逍说:“小小,这是要带你去雁都念书的林海潮林先生。”
方才已经认识过,谢云逍却也还是又乖乖点头,说:“林先生好。”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进了前厅,屋里温暖,林海潮脱掉了大氅,钟石寒上前,替他接了过去。
沈妤问:“林先生一路奔波,必定是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会儿,房间都是备好的。”
林海潮摆了摆手,说:“休息就不休息了,谢谢王妃好意,等世子过完生辰,便就要走了。”
沈妤愣了愣,似乎未曾想过会这么快,抹了胭脂的脸也霎时白了,连快步走路时也不曾晃动的步摇,这会儿仅仅只是抬手掩唇藏起她的惊讶,却啪地甩在了脸上。
谢孟宗皱眉:“大可明日天亮了再启程,为何如此之赶?”
林海潮看了一眼外厢跟着谢崇去停放马车的护卫,眼神又落在谢云逍身上,说:“王爷,我并非是只身来。”
谢云逍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谢孟宗,最后又抬起头,看了看身后的沈妤。
沈妤弯下腰,抱了抱他,说:“云逍啊,今天晚上,娘亲给你多点一盏灯,好吗?”
谢云逍点了点头,说好。
对他来说,都是不讨喜的兔子灯,多少盏都是一样的。
“去了雁都,新岁就可以见雁都雪了。”沈妤说,“到时候娘亲和父亲过去,你将你见到的仔细说给我们听,娘亲想知道,云逍见到的雪,和娘亲见到的雪,是不是一样的雪。”
云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