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爱说话,上课也不怎么认真,但谁跟他借笔记,都会冷着一张脸把笔记寄过去,课上睡觉也不会影响其他人;
他很漂亮,有种富贵人家娇养大小姐的气质,所以就算他老爱使唤人,被使唤的也都心甘情愿……
时茧对外表现出来的总是高傲又疏离的一面,只有沈行川知道他私底下有多少可爱的小习惯和瞬间,他可以像以前一样摆烂,可以任性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之无论哪一面,在沈行川看来都特别真实、也特别坦诚,就像张白纸一样谁都看得懂,比钻石还纯洁。
但唯独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为了报复一个并不值得的Alpha,而搭上自己的一切。
一开始沈行川不太清楚时茧和余宸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能让他们这么不死不休,后来打听清楚后他自然是厌恶起了那仗势欺人的二世祖,同样也深深地厌恶自己——
因为哪怕知道好朋友受了委屈,沈行川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敬佩时茧的勇敢和豁出一切,也唾弃自己的柔软和瞻前顾后。
他唯一能为时茧做的,居然也只剩下通过搭上自己的方式,尽力来陪陪这个被放逐的小可怜。
所以说像我这样的人,不被喜欢也是有道理的,时茧都敢单挑第一军区了,我却连为他找回公道的勇气都没有。这么废物没用,怪不得他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沈行川自嘲地想着。
就算一开始不明白,后来看时茧疯了般报复余宸,他也知道了对方为什么要突然间疏远自己,不是贵族小少爷的高高在上,也不是受谁胁迫——沈行川知道,只要时茧自己不想,没有人能胁迫得了他,就像可以折断蝴蝶的翅膀,但没有人能够折断托它飞翔的风——时茧是为了保护他。
这个看起来不近人情、又倨傲高贵的少年,在不被人看见的地方,有着一颗很善良、很柔软的心。
不是时茧配不上第一军校,是第一军校配不上时茧,太多太多的Alpha以为等级高就可以高人一等,借此挖苦嘲笑等级低的同类取乐,作为军校生,联邦未来的保护者,却丧失了最基本的同理心,连弱小的同类都不愿保护,即使他们最终建功立业,但没有信仰、没有信念,最后又能保护谁呢。
沈行川放空着大脑,混乱中想到了很多东西,但最后一幕定格在初入第一军校时看见的那座利剑出鞘的雕塑,底下入石三分的镀银刻字他从刚认字的时候就将其作为终身目标。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第一军校的校训严格要求自己,更高的成绩,更好的人缘,更出色的专业能力,他也不负众望,以平民的身份力压一众贵族子弟成为了第一军校这种优木成林的地方都人人称赞的优等生。
他也见识过许许多多同自己一样优秀,或者比自己还要优秀许多的军校生,有前辈、也有同期,有战场上真正的军人,也有早已退下来的教职工,这么多形形色色闪耀的群星里,偏偏一轮银月尤其耀眼。
我即利剑,钢铁筑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沈行川想,只有时茧真正正正是那把利剑。
他放弃优等生的身份,来到大众定义上无可救药的坏学生才被发配的思过楼——甚至这三个字就足够说明一切——沈行川在密语中告诉时茧,他是因为担心才来这种破地方陪他,但与其说是“陪”,沈行川想,不如用朝圣更为贴切。
他来追随他的月亮,做那把利剑挥下时,为他荡尽一切障碍的刀。
无论月亮照不照他。
五天的禁闭期到了之后,沈行川不能再待在禁闭室,照例被纪察部成员带去核销。
在那几道脚步声又一次在门外响起时,时茧眼神清明,用久未说话而略显沙哑的嗓音,忽然说:“这次出去不要再试图进来。”
这间禁闭室几个月来一直安静地像一座死坟,骤然出声把纪察部的成员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对视一眼,虽然公事公办,但显然更像是某种提醒:“禁闭期间不允许沟通交流!多次违反将延长禁闭期限!!”
沈行川更是一愣,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等到时茧的回应了。
不过等听清楚对方的话后,未免失落地垂下眼睛,心知自己不够资格站在他身边。
但一秒,沈行川双眼睁大,怀疑自己听错,可心跳砰砰跳动的声音又存在感极强地提醒着他,你的月亮永远也不吝啬赐予你银辉。
时茧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似乎已经适应了喉结的震动,恢复了从前那种溪水一样清澈悦耳的少年音色。
“如果你也要当坏学生,那谁来当我的班长。”
沈行川愣在原地,因为这句话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回神。
纪察部的两位成员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违背原则,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催促着沈行川赶紧走。
脚步声远去后,时茧的目光从那道小口子收回。
班长大人很聪明,他一定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但反而是时茧自己拿不定主意,不清楚给出和好的讯息之后,彻底站到他这边来的沈行川,会不会被余宸打击报复。
可沈行川想陪在自己身边的意愿和自己想要保全他的意愿一样强烈,作为朋友,时茧自认没资格替对方做决定,他想他总该尊重朋友的选择。
时茧正想着,忽然那阵脚步声再度响起,他啧了一声,肚子里一股无名火:“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再想办法进来吗?!你当禁闭室是你家啊!!”
纪察部两位:……
大小姐分明是你把禁闭室当自己家了吧。
……算了。
忍。
不忍等部长回来没好果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