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好归宿”这仨字,宗昂轻哂,咬温纾莱耳朵:“你舅舅舅妈的眼光有待提高。”
温纾莱一把拨开他,抽出落在他掌心的手,搓搓发痒的耳根。
电梯升到宗昂住的那层,两人出去,宗昂解开门锁,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他今天上午去超市新制备的女士拖鞋放地上。
温纾莱左脚踩右脚蹬掉帆布鞋,换上拖鞋用脚尖把鞋子踢正。
进屋。
宗昂端详了眼温纾莱规规矩矩摆放的鞋子,学着她那样用脚把他脱得横七竖八的鞋子踢正。
两双帆布鞋,一黑一白,一大一小。
还挺赏心悦目的。
温纾莱不知道宗昂干了什么。
听筒里的温广宏叹息道:“我和你舅妈见识有限,思想也是老一辈的那种,想着你和你哥平安长大结婚生子就是最好了的,我们总想着把我们的生活经验强加在你们身上,让你们少走弯路,结果好心办了坏事。”
“现在我们想开了,不管你们了。”
话口开都开了,温广宏就再多两句嘴:“莱莱,你舅妈没什么坏心眼,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晚上做饭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嘴她不该总提毕业就结婚的事情,让你觉得她一心想把你嫁出去,无论对象好坏,出事后她也不会站在你这一边,才什么都不讲。”
“我腿断了后家里里里外外都靠她一个人操持,她那样的脾气——你多担待。”
站在灯光充盈的客厅里,温纾莱按按眼底,声音低下去:“我都知道的,我没怪过舅妈。”
小时候有一次舅妈去探望她和妈妈,妈妈赶巧发病掀翻了桌子,一碗滚烫的米粥就要扣到她头上,是舅妈急速冲过去抱住她,替她挡下了那碗粥。
舅妈后肩有一处烫伤疤,就是这么造成的。
虽然舅妈常说一些吓唬人的话——“你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也把你卖掉换钱”来管束她,但是舅妈一次都没有付诸行动,温屿年有的东西她也不会缺。
或许亲情就是这样的吧。
像六月的梅雨季,潮湿中饱含热意。
电话打完,温纾莱才看到半小时前温屿年发来的消息。
哥哥:「网上那些事我跟你舅舅舅妈说的那是你朋友,他们信了。」
哥哥:「我还有半个月回北京,你好好想想怎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
她久违地感触到来自兄长的威严。
温纾莱兀自愣着神,盯了会儿铺在客厅的地毯,一颗玩具球滚进她的视野,她沿着那颗球看到蹲在沙发边的巴克,继而是搭在巴克头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再往上——
宗昂正托着腮,面带浅笑地注视着她。
温纾莱不明所以:“你看我干什么?”
宗昂伸手:“过来。”
温纾莱对他的手视而不见,挨着沙发角坐下,和宗昂间隔着一个巴克。
两天前收进抽屉里的那份合同重新摆在茶几上,封皮别着一支签字笔。
宗昂努努嘴:“喏。”
在看店时定好的事情,合同也早就看过,温纾莱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刷刷两笔签着自己的名字。
签下的不仅仅是一份剧本合同,也是变相和宗昂缔结了某种契约。
温纾莱下笔的力道加重些。
宗昂夸赞说:“你的字很好看。”
矫若游龙,一撇一捺气势尽露。
和她的长相、性格不大配套。
背包夹层里的烟、衣领下的纹身、豪迈大气的字迹。
都是温纾莱掩在淑婉躯壳下的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