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你没事吧。”妻子紧张地扶住我的肩膀摇晃,她看着我的表情惊恐万状。
我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脆亮的大耳光。
妻子吓得后退两步,她一手抵着门,随时准备跑出去,我想当我“梦游”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看着我,在她眼里,那个半夜到处晃荡,甚至可能威胁女儿安全的梦游症,让她必须防备我。
我大声说道:“这些魂呀鬼呀的东西,只有那些文盲老太太会信,你想什么呢!”我吼得中气十足,比起呵斥妻子,我更想说服我自己,以及用洪声震慑我体内的东西。
妻子怔愣着点了一下头,目光游移着,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我管着老三那个废物,是因为我们是亲兄弟,跟一个寄生胎有什么关系!现在他死了,大家都解脱了。”
妻子嗫嚅道:“嗯,我也不信的。”
早年如果我这样呵责妻子,她一定会跟我吵闹,她是从小被宠着的独生女,做不来委曲求全的小女人,但自从岳父生病,需要我负担高昂的医疗费后,她就按照我的期望变得越来越乖顺。可此时此刻,我竟希望她也高声驳斥我,我希望有一个人,他她又与我很亲近,又让我忌惮,我迫切想要有什么人或物能让我体内的“他”害怕,和我害怕“他”一样害怕。
可现实是,我一个人沉默地吞下所有恐惧和灾难,徘徊在情绪崩溃的边缘试图把一切拉回正轨。
我抱住脑袋,粗鲁地搓了几下头发:“去睡吧。”
妻子半秒都没有犹豫,转身就跑了。
当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又有些后悔,我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此时此刻却像回到孩童时候,不想一个人面对黑夜。
夜里有怪物,正在一口一口咀嚼着我。
我在朋友的帮助下,通过一些途径,将一笔钱转到了台湾,并把自己所有的出境手续都更新了,还购买了一张国外航司的无限制机票,可以让我在任何紧急的时候安排最近的航班离境。我多次建立模型分析,从警方和律师的角度反复论证,女友的失踪案早晚会查到我头上,但搜证和定罪难度极大,只要找不到女友的尸体,我大概率可以扛过去。就算全世界都知道是我干的,没有证据我也能全身而退,若把法律当一件趁手的工具,运用起来自有玄妙之处。
在我休假的这些天,不少工作都已经推掉或交由下属处理,但也有些重要的会议不得不参加,不然同事会觉得我太过反常。
司机接我时,开的是公司的行政车,车内已经换上了高档的真皮座垫和我惯用的木调车香,放好了我常喝的品牌的苏打水,这辆车的后排没有充电口,司机就准备了更长的充电线。自从我把自己的车扔在4S店,又嫌妻子的车坐着不舒服后,就调了行政车来暂用,司机一向细心周全,快速改善了车内的环境和舒适度。
我感到非常满意,夸赞了他几句,并暗示他今年会有丰厚的奖金,一方面奖赏他的能力,一方面也是对我和女友的过往的封口费。
司机心领神会,连连道谢。后又问道:“对了陈博士,4S店给我打电话了,说您的车的选配件已经到了,今天就可以安装完,我明天把车提回来?”
我心里暗骂4S店的业务员,明明当时特意说了要联系我,不要联系我司机,结果还是打了第一顺位联系人的电话,我说道:“不是说那个配件要从欧洲调货吗,怎么这么快。”
“他说怕您着急,正好上海有一个别的客户订的,加紧给您调来了。”司机笑着说,“这小子挺会来事儿。”
我快速想了个借口:“先别提,我是故意把车放那儿的。”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用求解的表情。
“我有个经济纠纷,最近不想让人看到我开好车。”
司机点点头:“明白。”
上午开完会,我在办公室吃了顿工作简餐,并补了个觉。
在恐惧入睡、且严重缺乏睡眠的情况下,我一旦睡着很容易进入深眠,直到我被人从沙发上摇醒,都要花好几分钟的时间找回神智。
司机担忧地看着我:“陈博士,您喝点水。”
我紧闭着眼睛,用力甩了甩脑袋,看看司机,又看看站在一旁的我的实习生助理,发懵地接过司机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
“您多久没睡觉了,在家完全睡不着吗?”
“怎么了?”我看了看窗外,顿时恼怒起来,天明明亮着,显然我也没睡多久,为什么要进来打扰我。
“有人找您,打您的内线电话一直没人接,就只好进您办公室了。”助理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