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第481章（第1页）

时光的长河不停流转，起始与终点都系在Petohtal的双手。

祂高高在上，头颅低垂，睥睨着下方大放厥词的人类，仿佛一尊亘古不变的光之塑像，却散发着比那更不可思议的神秘色彩，引人入胜，等定睛细看，那缥缈的神秘色彩转瞬间荡然无存，白光纯净，无悲无喜，一切梦幻泡影都像是凡人不自量力的妄自揣测。

黑色火焰静谧无言，似乎置身事外。

“不介意的话我就开始解析你的谎言了，神明大人，”我妻明石保持谦卑的笑容，“如有冒犯还请原谅，当然，不原谅也可以，毕竟您是神明嘛。”

在他嘴里，“神明”两个字被用重音说得像是某种低劣物种一样轻率。

“好啊，我也很好奇我说了什么谎言，”Petohtal没有追究我妻明石不敬的态度，反而颇有兴趣道，“不过在你开口之前，你要知道一件事，你遇到的‘时间溯回者’‘开智星之彩’，包括你没有见过的‘未来感召者’都是因为我赐予他们的福音才能走到这一步，这些权能都是不折不扣的恩惠，没有这些的话，他们只会在绝望与蒙昧中沉沦，连光明的样子都没法想象就先一步死去。”

“那我就按你的说法承认这一点好了，”我妻明石弯了弯嘴角，“但相应的，您是否也能坦诚地承认，鬼王的诞生、鬼的不死性、狛枝凪斗的异常也是您的全部功劳？”

Petohtal：“……原来如此，你还是误会了。”

像是搞懂了小孩子别扭的窍门，Petohtal有些恍然大悟，又有些好笑。

祂手中的金色长河起落不定，延展到我妻明石眼前，金光扑面，银星细碎地闪耀，晃得我妻明石眼前发黑。

Petohtal的声音由远及近，远得像是在百里地外，近得像是在他耳边，但声音依然清晰，祂说：“百闻不如一见，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你亲眼所见的人类自身。”

我妻明石睁开眼。

古色古香的庭院一片吵闹，来玩奔走的男女都穿着简陋朴素得堪称虐待的甚平素衣，种植在庭院的梅花也病病歪歪，散发着我妻明石不喜欢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物哀之美”。

随着“夫人生下死胎”的传言从屋内到屋外，腐朽阴沉的障子门也打开了——满身污糟的女人抱着一个毫无声息的襁褓出现。

“这是你经历的一切的起点。”Petohtal出现在他身侧，语气平和又带着一丝怜悯。

我妻明石没有怜悯：“这是鬼舞辻无惨？它出生就死了？”

Petohtal：“……他是，不过这样的结局太可怜了，所以我改变了他的命运。”

“为什么？”我妻明石好奇道，“像这样一出生就死的人在那个时候也不少见，连出生都没有就死了的更不在少数，你为什么选中了鬼舞辻？”

说是单纯地可怜它，那要我妻明石剜掉半个脑子才会信。

“你说得对，只不过他的挣扎尤为强烈，”Petohtal没有坚持祂的怜悯说法，“强烈到我第一次意识到，人类这种物种的求生欲能高到那种地步，他在还未出生时就在母体腹中数次停止过心跳，但还是恢复了……”

眼前寂寥的庭院随着光阴转变，一个夜晚过去，在庭院中心垒起一摞高高的柴堆，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小小身体在被襁褓包裹着放在有鲜花点缀的柴堆上，等待火焰将一切付诸一炬，抹去他的肉身以及他出生过的这件事。

“你或许不信，”Petohtal突然开口，“这个时候我没有插手。”

祂话音刚落，那死胎一样落地的婴孩在鲜花之中挣扎了起来，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发出他出生起的第一声啼哭。

生命的光辉折服了所有人，或许还包括了一个不算是人的东西。

Petohtal语气略微上扬：“我被感动了。”

太糟糕了。

我妻明石看着那个婴孩在发出啼哭后就迅速虚弱下去的样子，像是刚才那声啼哭就耗干了那具渺小躯体里的一切。

太糟糕了。

时光在那一瞬间倒转，命运长河逆流，逝去的星星回到还没离开的时间。

——“可怜的孩子，没有出生就死去了，人间烟火没有看一眼就要匆匆离开，真是太可怜了，”当时的Petohtal叹息道，“我给予你活下去的强运，无论何种绝境，你都有一线生机，狼狈也好，富足也罢，挣扎着活下去吧。”

——“可怜的孩子。”

“看到这些，你还能说出我是个坏心的神明吗？”Petohtal的语气充满耐心宽容，仿佛是在等待认识到错误的孩子向自己道歉的家长。

祂真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比祂更善良更具有怜悯心的了。

我妻明石没有吭声，看着原本被判了死刑的孩子重新诞生，依然是病病歪歪得像是随时会死掉的样子，却偏偏存了那一口气，没有死掉，然后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一直在“快死了——或许死了——活过来”这三种经历中重复，一重复就重复了整整二十年。

小时候还好，一无所觉，长大了，旁人异样的目光，自己命悬一线，时间一久连同情都是带着刀子的，到时候嫉妒、厌憎、疯狂这些负面情绪会在阴暗的角落成几何倍数增长……就是个圣人，他都要被折磨疯了吧。

倘若生不如死有真实写照，那必定是他那样的。

“你哪里是坏心啊，”我妻明石吐槽，“分明是坏到家了。”

他看着画面中青年状态的鬼舞辻无惨活咬死了给他治病的医师，然后成为了现在的鬼王。

Petohtal不置可否：“嗯，你是指这个的话，我深表歉意，但我也在事后做出了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