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河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脸色也很差,月光映得他脸色雪白,有那么一瞬间,方辞真的就要妥协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方辞忽然很泄气,他低声说,“我不想和林宿分开,也不想你们两个难过。”
“但你们两个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方辞又不能说他没想过自己会活到今天,索性闭了嘴。
方天河见他沉默,又忍不住心软,他缓和了语气,道:“你们年轻人容易冲动,我能理解,但没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过个三五年,等你们两个遇见更合适的人,也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天真的。”
“可你跟我妈也是在我们这个年纪遇见的,你们两个恩爱了这么多年,林宿是你们两个的孩子,他只会比你们还长情。”方辞执拗地道,“别说三五年,就算是三五十年,我也不信他会不喜欢我。”
“可你已经毁了他一次了。还要再毁他一辈子吗?”方天河道,“我想让他的人生回到正轨。”
“没有我就算正轨了吗?”
方天河定定地看着他,然后说:“方辞,我一直都很骄傲有你这样的儿子,哪怕知道你一直隐瞒身世,我也没有后悔养过你,甚至庆幸过当年有人做了错事,能让你和我成为一家人。”
“但是现在,我觉得很累。”
方辞茫然地看过去,神情有片刻的怔忪。
他从没有问过方天河会不会后悔养了他这么个儿子,两辈子都没有,上辈子间接害死林宿,这辈子又隐瞒了两人的身世,他一直觉得这个问题只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方天河却告诉他,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哪怕他做了那么多错事。
或许这只是逼他妥协的一张感情牌,究竟有没有后悔过只有方天河才知道那个真正的答案,可方辞还是被他看得满身狼狈。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方天河的房间。
夜还长着,方辞却毫无睡意,看着窗外的月亮东升西落,天际渐渐翻白。
听着隔壁悉悉索索的声响,等林宿离开,方辞才活动了一下枯坐一夜的身体,慢慢下了楼。
方天河不在,只有方启良在茶室里煮茶,方辞神情憔悴地过去问好:“爷爷早安。”
方启良抵了下眼镜,问:“昨晚没睡好吗。”
方辞答非所问:“如果我离开,林宿会过得比现在更好吗?”
方启良起身,拿了新的茶叶和茶具,方辞看着他动作娴熟地摇香润茶,却没出海,而是把盖碗放到了方辞面前。
“喝了这么多年的茶,我唯独喜欢这款茶中君子。”方启良道,“君山银针三起三落,恰似人生起起伏伏。”
方辞低头看过去,银针根根竖立,有起有落。
方启良说,“茶不可能一直落在下面,人也总是要往前走往前看的。”
方辞一时有些恍惚。
林宿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方辞从来没有听进去过。
“林宿”这个人,甚至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他的执念,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情,或爱或恨,在心底盘根错节地扎根生长,密密麻麻地把他包裹其中,砍不断挖不掉。
他两辈子都搭在林宿身上,被旧事拖着,没办法往前走,也没办法往前看。
可他不能这么拖着林宿,让爸妈也跟着难过。
他说:“我不想出国,我有想去的地方,爷爷,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