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将北城门的军旗,插进了山野,然后说道:“那奴婢岂不是太委屈了。”
萧南风听到委屈二字,这才抬起头道:“嗯?可是有谁敢不听你的?说出来孤为你做主。”
她依旧望着沙盘,将城中军旗,拔掉了三根,然后挑眉说道:“错的不是我,是那只想让全天下都长满黄花鱼的傻猫,蠢得让人生厌!”
萧南风暗想一只野猫也值得这般在意,竟把她气成这样。
只是这不是当下最要紧的,那心事憋了许久,他终是按耐不住,径直说道:“忠仆不侍二主,你去长公主那儿太勤,别人会笑话孤无力御下。”
她望着他信誓旦旦道:“殿下明鉴,我自是殿下的好奴才。”
他拉下了脸,心想:你方才在园子里,分明说着一年后去萧楚瑶殿里!
想到这儿,他问道:“当初那一千粒桂花,你如何摘得的。”
她将手中兔子灯猛的往地上一掷,冷着脸走上近前:“楚瑶和她殿中十几位宫女姐姐,帮我一起摘,一起数的。奴婢该死,求殿下降罪。”
萧南风望着她的冷脸,喉结滚动了一下,准备好的斥责竟堵在喉咙里,却又不肯罢休:“她殿中的是姐姐,孤这东宫的呢!”
她淡淡道:“都是些坠石沉默,风掠无波的可怜人罢了。”
萧南风暗想:母后严苛,不拘着他们,怎么护住你这个不守规矩的傻丫头。便笑道:“御下原该如此,只是你竟这般胸无点墨,女儿家谁不是张口便是诗篇。”
她却突然嗤笑了一声:“写诗多思,多思则神殆,不是长久之法。我向来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自有一番气度,广阔天地各有作为。不像殿下,时刻盘算,拿人当桌椅板凳,规整了才是四角齐全!劝殿下莫要费心雕琢我这顽石,毕竟这小小宫殿,休想困得住我!”
这话说完宁芊芊梗着脖子望了他一眼,一副不怕死的傻样,萧南风被她一噎,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正愣神的功夫,那放肆的丫头却已落荒而逃,萧南风又好气又好笑。见她最后说话的情形,似是喝了二两秋月白一般,这丫头忍了这么久的气,今日怎的这般狂了,他深呼一口气,唤来了红玉。
他脸上神色不明,红玉并不敢造次,只得谨慎的说道:“王公公责罚宫女,不小心被她撞进了池塘。她忙着替昏厥的宫女按穴,这才来不及救王公公,太医说了,她救人手法没错的。宫人们也都很感激她,王公公殿下可否……莫要责罚。”
萧楚溪暗笑,原是救人被太医夸了,欺负王公公赚了一众宫女感激,难怪这般得意!
正要让她退下,红玉见状忙求道:“这几年,她每晚都彻夜在房中炼药,库房的药材少了些,若是能再采买些来,也免得她每晚配药咂舌的很。”
“药材采买,你即刻去办,她既喜欢,便给她房中置上药柜。”萧南风吩咐道。
红玉领命出去,良久后,寂静宫殿,他望着地上摔坏的兔子灯,脸上笑意渐渐退去,脑中想的,皆是她那句:再等一年!
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半晌,他轻声道:“这天下都是孤的,芊芊,你要去何处?”
他抬步拾起了地上兔儿灯,骨架并未摔坏,只是外层的纸破了些,他命人送了纸张浆糊,动手裁了起来。他边裁边想,偏是傻兔子却喜老虎。
糊完已是深夜,纸张半干,他想了想,提着灯笼去寻她,她房中灯已熄,今日没有偷偷炼药?敲了两下门,房中没有丝毫响动,他推门径直走了进去,她睡得香甜,许是太久没下棋思念的紧,她右手竟还是落子的姿势,他轻轻捧住她的手,将她手指揉了揉,若这般梦中下棋,明日手指岂不是要抽筋。
“做什么?心又疼了吗?”她迷迷糊糊的问。
他握住她的手,靠着床边坐下说道:“嗯。”
她不再说话,竟是又睡过去了,他笑了下。
次日,他是被她摇醒的:“你怎么在这儿坐了一夜?脖子还好吗?身上可有哪里动弹不得?”
他睁开眼,搂住她任她费力的将自己扶了起来。心中暗想:野猫,果然要哄。可若哄不住,那就只能关起来了。
用罢早膳,小黄门抱来一只巴掌大的奶猫,通体素白唯有耳尖染金,竟是京中这阵子风靡的"金簪扫雪"品相。猫儿歪头轻唤,好似冰裂春溪,叫的他指尖轻颤。
明悟惊叹:"就这小一只一万两?这能买多少匹马来!"
他笑而不答,这些年自己暗中经营的生意,别说一只奶猫,她想要什么寻不来?只可恨她爹娘,这些年竟半分踪迹都未查到!若能找到,她也不会日日算计着离宫!
萧南风捏着银鱼干逗猫,奶猫娇气偏生胆大,前爪举高的样子一看便是个淘气的。
去尚书房前,他喊来明悟:“昨夜的事,黄昏再递去坤宁宫,母后一旦召见,即刻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