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戚香回过头看了看他,“噢”了一声收拾东西上马车了。
孟家来人,与姚家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可以彰显孟姚两家来往密切,别人知晓这两家关系好,那姚振廷的仕途也能松快些。
于是每次来,姚振廷都是要拉上邓氏亲自去迎的。
上回过来回门的时候,姚戚香见了邓氏尚且要假笑三分,可这回邓穗音发现她不笑了,反而一张脸好似刚吃了苦瓜一般,再看孟扶危——那脸冷得都要结冰了。
邓氏不由自主便心中一喜,这两人怎么了这是?
“父亲,母亲,女儿想你们了。”姚戚香道,她说这句话时的口吻热络,目光却有些闪躲,邓穗音全数看在眼里。
而姚振廷本就与这个女儿算不上亲近,被这么一说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不过女儿回来他还是高兴的,毕竟只要她来,那便是孟家的人来。
“去里面吧,家里都备好饭菜了。”姚振廷笑着。
“岳父上次的书看完了吗?”孟扶危问,“可还需要?我倒是还能让你去再寻些。”
姚振廷笑得更假了,忙道:“不用!不用!上回的还没看完呢!我这阵子刚忙完春祭的事,还没来得及看呢。”
谈话间,姚戚香始终紧咬着下唇,已全然不如上回有神采了。
邓穗音目光流转,于心中飞快猜测着缘由。
一家人入了正厅,互相谦让着吃了些菜,姚振廷死性不改,见过了半场姚戚香都甚少开口说话,便忍不了说教的本性,开口叫她如何贤惠、如何知书达理、如何侍奉公婆。
期间,姚戚香竟一句都不曾反驳,看上去甚至有些唯唯诺诺,极大地满足了姚振廷的虚荣心。
本来这样也就结束了,谁知到最后,孟扶危突然开了口:“怎么?岳父对如何为人妻母也有研究?”
姚振廷怔了一下,朝孟扶危看了过去,紧接着就被他眼中的轻蔑和不屑震得心里一个咯噔。
突然反应过来的姚振廷悔得只想抽自己的嘴,他怎么忘了?他这女婿本来就是瞧不上姚家的,在要是在陛下面前提上一句,说他姚振廷平素只会说些家长里短,那他以后还怎么升官!
冷汗自他颈后流下,姚振廷忙道:“没有没有……也是我多嘴,只是担心我这女儿惹出什么祸事。”
邓穗音原还想开句玩笑调和气氛,但是一看孟扶危那个脸色又不敢应声了。
这世道,哪儿有小辈给长辈脸色看的?
今日姚成碧没有出来迎客,倒是姚太初还在,姚戚香就知道她这继母一定不会撇下这个儿子放进角落里吃灰。
午饭吃得差不多了,姚振廷主动提出带孟扶危去廊下走走,邓氏也不愿与姚戚香多待,横竖她知道姚戚香过得似乎不大如意,正想起身离开时,她耳朵尖,听见姚戚香悄悄跟姚太初说了句话。
邓穗音猛地站住脚步。
“……就算姐姐和你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太初以后不会忘了姐姐吧?”
姚太初脑子不大灵光,受亲娘的影响,他对这个姐姐自然是很厌烦的。
可谁叫……这个姐姐刚刚叫他的名字时,偷偷给他塞了好几片金叶子呢。
姚太初就没甩下人走,为了这几片金叶子也得应付几句,嗯嗯地敷衍着。
姚戚香见他应声,更是激动地红了眼圈,接着道:“那咱们两个就说好了,以后太初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姐姐。”
哎哟,好烦,这一个劲地说什么呢?姚太初有些不耐烦了。
“哟。”邓穗音这时才出声,本来都走了的人又绕了回来,像是今天才认识姚戚香似的笑眼看她,“我这是听错了不成?戚香,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姚戚香的神色立刻恢复了冷淡:“没什么。”
“没什么?”邓氏冷笑,“我刚刚一个字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的,怎么?在夫家过得不顺畅不成?竟打上我儿子的主意了?你跟他,是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吗?”
姚戚香一下子站起身,理论道:“是不是一个肚子出来的,总都是姚家的吧?一家子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可是嫁到了孟家,你问问父亲,愿不愿意与我这个女儿断了联系!”
“你!”邓穗音正要变脸,遂又想起姚戚香这是已经在孟家受了冷眼了,她本来还在怀疑,眼下见姚戚香如此伶牙俐齿地与她分辩,反而确信了。
邓穗音转怒为笑,道:“就算你嫁去了孟家又如何?我的儿子到底是我生的,还能与你这个外人一条心?你倒是能耐,有种别回姚家来啊。”
两人私底下早就撕破了脸,现在也不必装了。
姚戚香道:“说到底,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儿去?我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在找那个外室的下落,至今一无所获吧?”
邓穗音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就算再不济,在这姚家我也是主母,无论如何也没人能动摇我的位置。”
“是吗?”姚戚香轻笑,“那倘若那雪姨娘生了个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