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贴士 人类是如何开启农业的
在古代,养活一个五口之家,需要多大的土地?那要看他们靠什么方式获取食物。
依靠狩猎获得食物,每平方千米土地大概只能养活0。001~0。05人,也就是说,从事狩猎的五口之家需要100平方千米的“狩猎场”。依靠农业获得食物,中国古代有个形象的说法—三十亩地一头牛,可以养活五口之家。30亩地相当于0。02平方千米。也就是说,农业人群所需的土地只是狩猎人群的万分之二。农业让人类能够获得的粮食大大增加。
农业的确有优势,但远古人群未必愿意选择当一个农民。毕竟,狩猎和采集并不是特别艰苦的谋生方式,狩猎采集者不需要太辛苦劳作,也不用养太多的孩子做帮手,他们只要经常迁徙到资源丰富的地区,就可以拥有不错的生活。一旦变成农民,就会在一个地方长期居住下来,养育比较多的孩子,辛勤工作,劳动成果还要受到干旱、洪水等各种自然灾害的侵扰,劳心劳力。
那么,为什么远古的一批人选择成为农民呢?他们可能是迫不得已的。在某个时期,狩猎采集者丧失了迁徙生活的能力,或者为了某个目的放弃了迁徙生活。
距今1。2万年前左右,地球上经历了一次寒冷的新仙女木期,动植物资源都明显减少。在西亚地区,很多部落在寒风中难以长距离迁移,只能就地扎根,生产自救。当时西亚地中海沿岸有一个纳吐夫文化,这批古人反复尝试驯化、种植野生麦类植物,希望从这些植物上收获籽粒补充自己短缺的粮食。随着寒冷的持续,他们每年都要驯化、种植野生麦类植物,这就是农业的开端,由龟缩在避寒地的古人们艰难地探索出了新的生产模式。
世界农业起源中心主要有三处:西亚—北非、东亚、墨西哥—南美安第斯山区。这些地区的农业萌发地并不是动植物资源最丰富的地带,它们基本上是半湿润半干旱的气候条件。在冰期来临食物短缺的压力下,相距万里的古人不约而同地从狩猎采集方式向培育动植物的方式转变,虽然播种之后需要等待收获,收获的粮食不多,而且营养也不如狩猎采集获得的食物,但至少收获量是基本稳定的,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
这些坚强的古人熬过了寒冷的冰期,并在冰期之后迎来了海阔天空的农耕时代。
在亚洲西部,刚刚开始耕稼的农民们持续不断地同相邻的部落交换各种技术、知识、种子和饲养牲畜的经验。短短数百年间,在当地各处水源充足的平原和山脚,农耕村落的数量不断增长,并且形成了各种改良的小麦、大麦和山羊、绵羊的聚集中心。许多其他种类的作物也被迅速纳入古人的驯化计划。各种扁豆开始作为补充性的作物出现,在条件适宜的地方,橄榄、葡萄、无花果和椰枣也成为对人类有价值的作物,各种各样的绿色蔬菜和香料也为人类的食品增添了多样性与营养。人类还从亚麻植物中提取出纤维,进行纺织。
放眼全球,在中国的北方和南方,古人们驯化了粟、黍、菽和水稻;在美洲大陆,古人们驯化了玉米、甘薯、马铃薯、花生、烟草、辣椒、向日葵、南瓜、蚕豆等。此外,古印度人驯化了棉花,东南亚古人驯化了芋头,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古人驯化了高粱、珍珠米、非洲米……
而且,一旦某种农作物被驯化出来,它就会被古人们快速扩散到远方适宜种植的地区,除非地理阻隔非常大。这是因为,在农业刚刚出现的时候,地球上有大量尚未耕作的肥沃处女地,首次种植农作物的产量会非常高,但是如果连年种植,土壤就会肥力下降、板结难垦。所以,我们的农民祖先们会在一块地上种植一季农作物后,就跑到旁边还未耕种的另一块地上去种植,把前面种过的地撂荒在一旁。
因此,冰期过后最早的那批农民从事的可能并非纯定居农业,而是迁徙农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就有利于某种农作物快速传播到远方。他们还放火烧荒,把丛林烧掉,露出可以开垦的肥沃土地。据估计,早期农民人均耕地可能是现在农民的9倍。当然,那时候的农民人数非常少,但他们到处放火种地的行为,释放了大量二氧化碳,很可能造成了大气中二氧化碳的一次显著升高,到距今6000年前尤其如此。
有科学家猜测,冰期过后地球环境进入长达几千年的舒适的温暖期,一方面是自然原因使然,另一方面是人类放火开荒造成的。大气中二氧化碳的上升,又反过来促进农作物增产。科学实验发现,在二氧化碳升高的时候,大量植物的产量都升高,其中野小麦和野大麦的产量上升得尤其高。这就形成了“正反馈”—古人选择了产量高的野生农作物进行驯化,他们的开荒行为又进一步增加了驯化农作物的产量。
听上去农业起源与扩张的过程令人欣喜,但其实农业也给古人带来了烦恼,比如疾病。
定居的农业群体极易受到病菌、细菌的感染,因为他们不再像狩猎采集者那样经常迁徙,人们不得不同自己制造的各种废弃物密切接触,生活在更加肮脏的环境中。原本现代智人离开充满各种病菌的非洲热带地区,进入欧亚大陆气候宜人的温带地区时,他们受到病菌的危害减弱了,但是在他们从狩猎采集者变成了农民后,病菌危害又复燃起来。
再加上在驯化动物的过程中,他们与各种牲畜亲密接触,许多畜类疾病传播到了人的身上。比如基因研究表明,可能是长期以来对人类构成最为严重危害的病毒—天花,就是从阿拉伯骆驼身上传染给人类的。此外,还有各种流感、麻疹等,也都来自其他动物。
更典型的例子是肺结核。结核杆菌能够引发人类肺结核,这种传染病每年让全世界成千上万的人丧命。基因研究表明,最早的结核杆菌可能在几万年前的非洲诞生,不过当时对人类社会的威胁很小。今天流行的结核杆菌的共同祖先出现在大约1万年前,正好是农业诞生的时间。甚至在地点上,结核杆菌从西亚的新月沃地诞生,随着早期农民的迁徙和交流,也传播到世界各地。因此,人类农业社会的发展,不但让自己吃饱了肚子,还促进了结核杆菌的快速传播。
第四章草原之路——激发东亚文明的传输宽带
这是一座中国史前最大的古城,面积超过了400万平方米,同时代的良渚古城也只能排在这座古城的后面。
这是一座三重城址结构的古城,方形的城墙内外三层,将城市分成了外城、内城和皇城台三部分。
这是一座建筑技术精湛的古城,城墙内实夯土,外砌石块,石砌墙体非常平整,连墩台拐角处都呈直角,堪称建筑杰作。
这是一座防御固若金汤的古城,城门结构复杂,包含内外两重拱卫城门的瓮城;城墙分布着凸出墙体的马面和角台,无死角地守护着城墙。
这就是石峁古城,4000年前屹立于今陕西北部神木境内。城池面积如此巨大且军事防御如此强大的古城,它的建造者是谁?它要防御谁的侵袭呢?
石峁疑云
石峁古城大概从距今4300年前开始建城,延续了300年后遭到毁弃。古城刚好位于蒙古高原与黄土高原交界的山地区域,向北是绿色的无垠草原,向南是黄色的松软土地。这座古城神秘地未见于史书之中,因此要探寻石峁文化的来龙去脉,只能依靠考古发掘。
石峁文化与中华大地有着很深的文化联系,从其对玉器的推崇可见一斑。石峁遗址的城墙墙体里镶嵌着各种玉器,比如玉铲、玉璜等,这并不是谁心血来潮的恶作剧,而是建造者精心地把雕琢好的玉器成品插入垒砌石块的缝隙中。在石峁文化的墓葬中,也出土了玉器陪葬品。我们知道,中华大地上的古人很早就孕育了玉文化,早期他们把玉器作为与神灵沟通的物品,从东北地区的红山文化到东南地带的良渚文化,崇玉的传统一直非常浓郁。石峁文化显然也根植于中华大地的文化土壤之中。
同时,石峁文化又充满了军事和暴力的色彩。他们把玉器镶嵌在城墙里,这确实表明他们对玉文化的崇敬,同时他们的目的也非常鲜明:借助玉请来神灵,保护自己的城墙稳固不破。此举有着强烈的军事防御的目的。
石峁遗址中已出土几处彩绘几何纹壁画,均发现于城墙或城门上,据此可以推断它们是用来装饰城墙的。这些壁画年代并不相同,可能为不同时代翻修城墙时所留下的。壁画以白灰面为底,以红、黄、黑、绿等颜色绘出几何图案。更令人惊叹的是,这些彩绘壁画已经使用了起稿线。起稿是壁画绘画中的一种工艺,就是在正式作画之前的一种轻描的图案。此前国内已知最早使用起稿线的壁画是在唐代壁画里发现的。而石峁遗址中发现的壁画,是在公元前2000年左右绘制的。也就是说,这次发现一下子就把唐代先进的绘画技术的诞生时间往前推了几千年。
抛开艺术价值不谈,石峁古人为什么要在城墙上彩绘壁画?难道只是为了美化居所、赏心悦目吗?当然不是,城墙上的壁画与城墙里的玉器的功能是类似的,石峁古人通过壁画表达自己的某种愿望,这愿望可能也是与增强军事防御相关的。
更为可怕的发现是以人为祭祀品。考古学家在石峁古城外城东门城墙附近清理出两处遗迹,每一处遗迹里面集中摆放着24具头骨。经过鉴定,这些头骨以年轻女性居多,上有明显的砍斫和灼烧痕迹。考古学家认为,这些悲惨的死者可能与城墙修建时的奠基活动或祭祀活动有关。此外,在城址夹道间、城墙通道上、地表活动面上,也发掘出了数十具头骨,他们应该也是作为牺牲之用。石峁古人通过这种血腥的献祭活动,再次祈求神灵能够保佑城池永固。
4000多年前的黄土高原北部边缘,是粟、黍、菽这些旱地作物生长的好地方。石峁古城周边的农耕水平已经比较发达,支撑起了石峁文化的繁荣,让石峁古人有充足的人力和物力修建巨大的城池,积累各种财富。重重防御的城池,也表明石峁的财富面临着非常危险的周边势力的觊觎,战争和侵扰可能比较频繁。那些被杀死作为牺牲的人,很有可能来自通过战争劫掠的人员。
坐拥石峁古城展现出的强大实力,石峁古人到底面对着什么威胁,令他们即使躲在牢固的城墙内也寝食难安呢?
威胁可能来自四面八方,但是能够和敢于突袭石峁古城的人群,最大的可能来自北方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