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姜洛璃跪下后,府中便像罩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霜。
父女俩一个笑容不减、一个训诫有度,朝夕往来竟比往日更显亲厚。
可只有他们心里明白,暗地里的角力从未稍歇,眉眼一句、饭茶一语,全是博弈的棋子。
十余日光景,两人你进我退,步步藏锋,府中下人也模模糊糊察觉出些异样,却又说不清究竟是哪处出了错。
直到钦差的到来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众人忙不迭地迎接钦差入衙门。
一番繁琐的准备后,堂内肃穆,众人齐齐下跪,恭敬接旨。
钦差为一身着锦袍的太监,气势威严,手持两份金黄圣旨,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朗声宣读。
第一份圣旨,乃是嘉奖姜洛璃的,旨意中详述她义举可嘉,德行堪称楷模,特赐义烈牌坊,以彰其名。
待旨意宣读完毕,满屋皆是道贺之声,喜气洋洋。
刘氏站在一旁,满眼欣慰,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她未曾料到姜洛璃竟能再得一块牌坊,作为义母,她脸上也倍感光彩。
太监宣读完第一份圣旨,目光一抬,却见一绝色女子款款上前接旨。
堂内众人未加阻拦,只投来羡慕的目光。
钦差微怔,皱眉道:“我这圣旨乃是赐予张姜氏的…”
话未说完,姜洛璃已然盈盈一笑,声音清脆如泉:“启禀大人,小女子便是张姜氏。”
太监闻言,大为惊异,上下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沉声道:“不该是一村妇吗?”
心中却暗自揣测:此女如此貌美,上次来的钦差竟未透露半点消息,此事定有蹊跷,回京后须得细查一番。
刘氏忙解释,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璃儿如今已被我收为义女,目前暂住县衙内。”钦差闻言,脸上堆起笑容,连声恭喜,将圣旨郑重交予姜洛璃。
随即,传旨太监展开第二份圣旨,声音高亢,响彻堂内:“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麓川县令李溥,于逆贼叛乱中调度得当、剿抚兼施,地方赖以安宁。督抚数上奏陈其才略,称其晓兵事、明政体,堪以任重。今擢升李溥为绥宁府知州,整饬兵伍,抚绥民心,以图久安。钦此。”
太监缓缓放下圣旨,环视堂内,却见满堂一片死寂,正感不悦之际,最前方的县令李溥却突然神色激动,猛地叩首在地,声音颤抖,泪光闪烁,连呼:“圣上隆恩浩荡,微臣肝脑涂地,定不负圣意!”其神情真挚,毫无作假之态。
太监将圣旨交予李溥,笑眯眯地又夸赞道:“陛下果然慧眼识人,县令大人忠心耿耿,实乃大忠之人,绥宁府有大人坐镇,定可高枕无忧。”李溥再三叩谢,额头触地,似恨不得将满腔感激尽数倾泻。
待传旨礼毕,李溥起身,忙招呼侍女前去安排宴席,欲款待钦差一行。
未等迈步,却被刘氏一把拉住衣袖,眼中满是泪光,低声道:“老爷,咱还有些家事未了,待会儿再过去可好?”太监见状,笑着摆手,先行离去,留下堂内众人,气氛骤然沉重。
李溥使了个眼神众人也陆续离去,堂内变得空荡,只剩李溥、刘氏与姜洛璃三人。
刘氏眼眶泛红,哽咽着开口:“老爷,这官……咱不当可好?”声音中满是哀求,泪水已顺着脸颊滑落。
李溥闻言,猛地一甩袖,怒道:“糊涂!圣旨已接,如今若推辞,便是欺君之罪,灭族之祸!”刘氏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颤声道:“可那是北疆啊!此去……怕是九死一生,老爷怎能……”她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双手紧攥着李溥的衣角,似要将他留住。
李溥脸色阴沉,深吸一口气,义正言辞地训斥道:“夫人,国之大事,怎能因私情而废?北疆虽险,然朝廷信任于我,我若退缩,岂非辜负圣恩?况且,男儿当以天下为己任,纵使粉身碎骨,亦无悔矣!”他声音铿锵,目光如炬,似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然而,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思绪如狂潮般汹涌:此去赴任,若拉着姜洛璃一同死于北疆,则夷三族之危可解,亦可福泽子孙。
况且临死之前,还能把那荡妇压在身下操的她求饶,哪怕她被那畜生操了!
又有何妨?
死前哪还有什么顾忌,能侧卧美人膝,风流而死,岂不快哉!
他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嘴角却不动声色地微微上扬。
随即,他转头看向刘氏,语气缓和下来,柔声劝道:“夫人,岳父大人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你回娘家陪伴他老人家,也算是尽了孝道。此去北疆,路途遥远,我事务缠身,恐无暇顾及你,你且安心回去吧。”
刘氏闻言,却断然摇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一旁的姜洛璃,似在求助,声音哽咽:“我怎能弃老爷而去?咱们夫妻一体,生死与共!”
姜洛璃猜到了李溥那龌龊心思,轻轻上前拉住刘氏的手,柔声安慰道:“娘亲,父亲所言极是。北疆山高路远,一路颠簸,到了那里,爹爹事务繁忙,定无心照顾咱们母女,反倒成了他的累赘。咱们不如先回外公家,也好有个照应。”说罢,她抬眼瞥向李溥,眉梢轻挑,目光中尽是挑衅与戏谑,似在说:你那点心思,我可看得一清二楚。
李溥现在哪还有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见她眼神,心头火起,胡子一翘,吹胡子瞪眼地怒骂道:“不孝女!为父还未发话,你就急着脱身,此次赴任,你跟我一起去!”
姜洛璃闻言,丝毫不惧,反倒掩唇轻笑,语气中满是嘲讽:“怎么,义女便不是女儿了?爹爹如此关心娘亲,就不关心女儿吗?还是说,爹爹只舍得让娘亲安稳,却要女儿陪你去送死?”她每说一句,李溥的脸色便难看一分,胸口起伏,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刘氏见状,忙拉住姜洛璃的手,叹息道:“璃儿,若你去外公家也好,曜儿知道有了你这个妹妹,定会开心得很。”
随即又转头对李溥,坚定道:“老爷,我怎可弃你而去?你我夫妻当患难与共!”
李溥被姜洛璃一番言语挤兑得七窍生烟,额头青筋暴起,又急忙劝刘氏道:“夫人,你想想曜儿,自他去了岳父大人那里,已有三年未见,你不思念他吗?你先回娘家,此去为夫自会量力而为。况且,璃儿有些武艺在身,让她随我同去,也可护我周全。”说罢,他朝姜洛璃使了个眼色,似在示意:别再捣乱,赶紧劝劝你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