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了许久,越是靠近血腥的源头,就越觉得不对劲。
这股血腥味太重了,浓郁得让他想吐,一只狐狸流不出这么多血,那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东西流了这么多血?
接近源头,赤狐已然能看到麦田间浸染着大量的鲜血,他有些骇然地停住了脚步,但已经晚了,他透过麦子的缝隙看到了极其骇人的一幕。
“嘎吱……嘎吱……”
寂静的麦田中传来咀嚼血肉的轻微动静,玄阳吞下血肉,眼珠冰冷地转动,看向只剩上半身的卫淮。
他的生命力向来强悍,此刻却反倒成了最可怕的梦魇,就算两条腿被吃得只剩白骨,他还是没有死,甚至他正在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消失。
桑迟认出了玄阳和卫淮的脸,一股寒气直冲头顶,他骇得四肢发麻,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不是没见过食人妖魔吃人的场景,可眼前的两个却都是人的模样,而且都是他认识的人,一个吃掉了另外一个,被吃的人甚至还活着。
这种极度惊悚的恐怖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桑迟听到自己的牙关打着冷颤,冷汗随之流入了他的眼睛里。
他很想逃,可他的四肢已经完全软了,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圣君为什么要吃了卫淮?
那自己呢,自己目睹到了这一幕,圣君会不会也吃了他?圣君以后也会吃掉阿雪吗,阿雪又该怎么办,要是他知道卫淮被圣君吃了,他还会嫁给圣君吗?
玄阳凝视着地面,地上有卫淮的鲜血,也有他刚才死去的时候所流的血,而这里刚好有一块小小的凹地,大量的鲜血流入凹坑,汇聚成了血泊,就像一面镜子。
他忽然笑了起来:“对了,你不是想见阿雪吗?可以,我成全你。”
他提起卫淮的头,将他拎起来,扔到血泊边:“这些血水正好可以施展水镜术,你可以在镜中看到阿雪,而只要你发出声音,阿雪同样能看到你。”
玄阳轻轻一点,血水变成透明的水镜,映出了远在大荔山的绮雪。
兔团和绿香球玩水玩累了,一兔一鸟正趴在溪边的干草丛上,懒洋洋地晒干湿漉漉的绒毛,绒毛已经半干了,兔团仍然是蓬松的一团,两只前爪揣进怀里,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流动的溪水隐约映照出了水镜另一端惊悚的景象,但快要睡着的他们都没看见。
阿雪……
卫淮失血过多,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瞳孔涣散失焦,映照出毛茸茸的小兔子,却微微亮了起来,贪婪地汲取着心上人的模样。
“要跟阿雪说句话吗?”
玄阳剜下卫淮的左眼,卫淮死死咬紧牙关,忍住眼睛被取走的剧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他不能让阿雪看到他这副模样,会吓坏阿雪的……
他能不能跟阿雪说话并不要紧,只要知道阿雪平安就够了,至于他自己……无所谓,陛下他们一定能找到阿雪的,因为他已经让照影去……
卫淮眼中的光消失了。
玄阳取下了他的另一只眼睛,他的脸上只剩两个漆黑的血洞。
“还不跟阿雪说说话吗?”玄阳微笑,“再不说话就来不及了,你永远见不到阿雪了。”
可卫淮依旧一声不吭。
一直到气息断绝,他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甚至没有移动过自己的身体,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水镜另一端的兔团睡得香甜。
玄阳隔着水镜,抬手描摹着兔团的形状,眼神温柔似水。
他吃了很久,直到夜色朦胧,才撤去水镜,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双唇。
雪白的骨架间,有一颗染血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玄阳拿起这颗心脏,借着月光打量:“这就是你对阿雪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