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高高在上,看着集她最为痛恨的桐壶更衣的面孔和最不甘心的她未得到的皇后的荣耀二者于一身的女人卑微匍匐,心中无限痛快。
这样的场景她幻想了无数次,终于,终于出现在现实中了!
这一刻,她将对仙逝的的桐壶帝和远在须磨的源氏的怨愤统统集中在了眼前这个柔弱但曾被他们爱护的女人身上,她一向假装端庄的五官扭曲着,发出了最尖锐刻薄的声音:
“那冷泉当初迟迟不肯出生,我看就是你这母亲的罪过,称呼你们两个为灾星一点都不过分!”
“就算是皇后又怎么样?如今我要你跪你就不能起。”
“两个灾星,我恨不得将你们相隔十万八千里,又怎么能将你们聚在一起?”
如果皇太后能看见此时自己的面容,她也会震惊于自己的变化。
曾经被压迫数十年的灵魂终于释放出了尖刃,找不到苦难的源头,于是只能刺向另外的受害者。
当言语化成的刀剑刺向对方血肉的那一刻,她终于散出了半辈子的浊气。
“说起来,循典侍作为冷泉的保护人,更应该同甘共苦才是。”在藤壶皇后绝望的哀求下,皇太后笑得越发嚣张。
“我看,最近流言纷纷,循典侍也不用当值了吧,专心照顾那个孩子才好,如此师出有名,想必内里也不会有动乱。”
“你说是不是?皇、后、殿、下。”
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这么多年,终于找到老天恩赐破绽的皇太后扬眉吐气、志得意满……
“我和小路掌侍现在会全心全意照顾皇太子的身体,只要皇子康复,对付皇太后我们自然可以以牙还牙;但是若太子不行,那一切都是虚妄了。”
东宫,有所预料的淑子将手中职责暂时分摊到花散里和橘典侍两人头上,资历最老的源典侍负责统筹。
“放心吧。”几人结果淑子手中的印章。这么多年下来,这个利益团体的基本默契足足的。
“除了宫中的阴阳师和医师,我也会找宫外的医生为皇太子诊治。”淑子补充。“届时小雨君会带他们悄悄进来,兵司和闱司那里是重中之重。”
“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不会让皇太后有机可乘。”花散里应允。
在皇太后的封锁下,东宫表面沉寂了下来,与那边正春风得意、迎娶佳人的八皇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淑子作为东宫女官的主心骨,每日指挥着大大小小的医师诊治,所有的药方必须多人共同通过,确保皇太子的身体不会出现差错。
冷泉现在不过八岁左右,虽然平时被严格要求读书明理,但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如今烧得通红的小脸被掩埋在层层寝帐中,更显可怜。
“母后……”在病中的孩子呼唤着记忆中已经身影模糊的母亲。
整夜未睡,听到声音的淑子急忙拉着冷泉的小手,为他更换了头上的冷帕。
“姨母在呢,冷泉别怕。”她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孩子。
绝对不是最初面对源氏时候的夹子音。
冷泉感觉很不舒服,自从淋雨生病以来他每天都是意识模糊,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痛,每到喝药喝粥的时候,更是会有排山倒海的恶心感,已经明白什么是别离的他有时会在想:
自己是不是要离开了?
思绪混乱之间,他似乎找回了三岁时候的记忆,想起了那时藤壶宫中陪他游戏的父皇和将要离开时抱着他哭泣的母后。
有时又会梦见自己被厉鬼追逐,那些面目狰狞的游魂在身后追逐不舍,嘴里还念着“不详”、“孽种”之类的话,自己气喘吁吁却无法甩脱。
父皇和母后在梦中都消失不见,每每从噩梦中被鬼魂吓醒的时候,眼前的人永远都是典侍姨母。
“姨母,我好难受啊。”冷泉怏怏。
“是不是我也要离开了?我好舍不得你们啊。”
“不会的。”淑子轻轻吹了吹汤药,半抱住冷泉。“你乖乖听话喝药养病,一切都会好的。”
冷泉顺从地咽下了黑乎乎的苦药,沉默了片刻,沙哑着嗓音开口:“夫子说女子生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是痛苦也会甘之如饴。”
“可是我觉得,连一个小小的风寒就如此难过了,之前母后生育我的时候,会不会更加难过?”
他依靠在淑子的肩膀上,再次闭眼休息。
这是哪个博士敢突破淑子的重重封锁向冷泉灌输这种在淑子眼中大逆不道的话?淑子在小本本上记上了一笔,准备日后算账。
“是啊,当初皇后为了皇太子,经历无数磨难和痛苦,那种难过比起今天的伤病要强上千倍百倍,比起你父皇的辛苦也要上千倍百倍。”淑子拍打着冷泉的后背。
“所以,日后冷泉一定要孝顺母后,是不是?”